文·唐宝民

    乐享悦读〉〉〉

    在中国近代史上，袁世凯是臭名昭著的反面典型，“窃国大盗”“野心家”“卖国贼”……早就听说历史学家唐德刚教授写过一本关于袁世凯的书——《袁氏当国》，那么，唐德刚笔下的袁世凯是什么样子呢？

    唐德刚先生作为历史大家，他的《胡适杂忆》、《胡适口述自传》、《晚清七十年》等都已经成为史学经典，之所以如此，与他严肃认真的治史态度有极大关系。这本《袁氏当国》，也处处体现了他这种坚持。纵读全书，所论述的每段史料、每个细节，都不是空穴来风，都是作者在对相关史料大量研读的基础上得出的判断，史料的参考来源，也不是野史轶闻之类的戏说，而是经得住时间检验的权威著作。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引述史料之后，还在史料后面注明出处，不但写明了史料原载书籍的书名，而且连页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其认真态度由此可见一斑。我大致统计了一下，在这本仅209页的“小书”中，所参阅的史料竟达一百多种，足见其下的工夫之深。

    唐德刚在写作本书时虽然引述了大量资料，但都有自己的独立见解。比如，对于辛亥革命，很多学者认定其“结束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开创了民主和共和”，但唐德刚认为：“因此在辛亥革命之后，那有数千年历史的‘帝制’，在表面上虽被废除了，但以后的中国历史要进入真正的‘民治’时代，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地转化过来。”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是：“蔡锷发动云南起义，推翻了袁世凯的统治。”但唐德刚经过考证得出：蔡锷发动的护国战争，只是一个泡沫战争，没有什么实质作用。真正促使袁世凯倒台的，是袁世凯北洋系班底的窝里反，“总之，冯、段（冯国璋、段祺瑞）二人，乃袁世凯的两大肱股也。折其一，袁氏的皇帝肯定就做不成了；两个同时罢工，袁就瘫痪了，云南起义也就是多余的了。”

    对于袁世凯这样已为千夫所指的人物，论述时一不小心就容易感情用事，而唐德刚是以极冷静、极客观的笔法对袁世凯进行评价。比如，关于“京津兵变”，历来认为是袁世凯一手策划的，但唐德刚认为：“另据各方目击者记述，以及后来历史学家吴相湘教授等的严密考证，皆一致认为实非袁之预谋。”再比如，宋教仁遇刺一案，主流说法多年来一直认为其主谋是袁世凯，但唐德刚给出的结论是：袁世凯确有杀宋之心，但并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刺杀行为，应该是国务总理赵秉均指使的，袁世凯并不知情。袁世凯遗臭万年之后，关于他的私家道德，被描述得一团糟，说其贪财、好色，荒淫无度……但唐德刚对袁世凯的评价却是：“其为人也，虽乏远大的政治理想，然亦雄才大略，知人善任，不治私产。虽妻妾众多，然并不沉湎于酒色。”

    也有两点遗憾：一是，百年以来，史家一直认为戊戌变法的失败是袁世凯出卖的结果，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本书却中只字未提。读本书之前，我一直想看看唐德刚对此事的看法，可惜没能看到；二是，关于宋教仁遇刺案，唐德刚认定国务总理赵秉均是主谋，未免失之武断，因为，根据近年来的一些研究资料分析，革命党内部人员亦有嫌疑，不能排除国民党人为发动二次革命制造借口，不惜自编自导苦肉计，对宋教仁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