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新鲜荸荠。 视觉中国供图 |
食在民间
豫中乡间,将荸荠唤作地梨。大概源于两点:一是荸荠长在地下,生于泥中;二是口感酥脆甘甜,如同雪梨一般。
谓之地梨,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对荸荠的描摹可谓逼真传神:“以沃田种之,三月下种,霜后苗枯,冬春掘收为果。生食、煮食皆食。”荸荠属于典型的浅水性草本植物,莎草科荸荠属,扁圆形状的地下根茎,身着一袭乌紫发亮鲜艳红润的外衣,肉质细嫩,味甜多汁,清脆可口。
荸荠又叫地栗、水栗、钱葱、乌芋、马蹄、凫茈、尾梨等。每个名字的由来都很有趣——因其形状、性味、成分和功用酷似树上结的栗子,且在地下结果,故称地栗、水栗;因其叶子颇似葱,果实又像铜钱,故名钱葱;乌芋之名,是因为其形似芋而色乌;扁扁的荸荠,如同蹄印,又名马蹄。
《尔雅》云:“芍,凫茈。”郭璞注:“生下田,苗似龙须而细,根如指头,黑色,可食。”凫为水中浮游的野鸭,“茈”通“紫”,代指紫色果实,连在一起就是野鸭喜欢啄食的紫实。凫茈之名倒很贴切,只可惜渐渐被人忘掉了,只留下了发音。后发音几经声转,便成了“荸荠”。
荸荠究竟属于水果还是菜蔬,一直有争议,据说这个问题把周作人都难住了。左思右想后,他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称其为“粗水果”。周作人对荸荠有一种偏爱,笔下多次提及荸荠,晚年专门写过《甘蔗荸荠》和《关于荸荠》两篇散文。鲁迅和周作人一样,不仅写,还嗜吃荸荠。郑逸梅《艺林散叶》:“鲁迅喜啖风干荸荠。风干荸荠精致质密,甜脆细嫩,入口美味久留,令人难以忘怀。”
鲁迅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形容荸荠茎草的特别之处“犹如一支支碧玉簪儿,透着秀丽,娴静,婉转”。关于鲁迅爱吃荸荠,还流传着一则轶事,说广西曾邀鲁迅前往任教,鲁迅因故无法赶去,在回信推辞中特地提到他神往的荸荠:“桂林荸荠,亦早闻其名,惜无福身临其境,一尝佳味,不得已,也只好以上海小马蹄代之耳。”
荸荠不分地域,南北皆有,以南方水田为多。豫中乡间,临湖靠河的村庄,也有种荸荠的,但极少,往往和芋头种在一块。我自幼常吃此物,但至今也没有亲眼见过挖荸荠的真实场景。不过,倒是在各种文学书籍中,看过不少采收荸荠的描述。
汪曾祺的故乡江苏高邮,可谓是荸荠的知名产地之一,他在《受戒》中有一段关于荸荠的精彩描写,我至今印象很深:“秋天过去了,地净场光,荸荠的叶子枯了——荸荠的笔直的小葱一样的圆叶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哔哔地响,小英子最爱捋着玩——荸荠藏在烂泥里,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溜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
读汪曾祺的文字,是一种精神享受,就像和一位睿智老者坐在家门口,拉着家常话,时不时有绵软的小南风拂过,身和心都格外地放松闲适。又如品尝刚煮熟出锅的温热荸荠,轻轻剥去黑紫的外皮,露出温润如玉的肉质。一口咬下去,脆生生,水灵灵,清新适口,香脆甜蜜,令人回味悠长,让人陶醉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