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随录
科学与艺术,仿佛是人类思维的两个极端:一个是抽象的、理性的;而一个是具象的,感性的。在我们的印象里,科学家与艺术家的形象截然不同。有没有人可以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当然有。历史上有在科学领域有所建树的艺术家,比如发明了通讯领域重要的调频——展频技术的乔治·安塞尔(你家里的无线网络路由器还在使用这个技术);也出现过许许多多有艺术造诣的科学家,比如演奏水平极高,还创作了我国第一首小提琴曲的著名科学家李四光。
在科学共同体出现、从事科学研究成为一个职业之前,这种“复合型人才”的出现并不奇怪。早期的科学家和艺术家往往出身于境遇优渥的家庭。他们所受到的良好的教育多囊括了这两个方面的内容。这些人往往是博物学家,自然学家,或者民间科学家。而当艺术及科学都分别被社会分工细化为职业以后,尤其是现代社会,这样的人就少了许多。
但总有一些杰出的人物,完成了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有一些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专注并游走于科学和艺术之间,在两个领域里都建树非凡。有一个例子是颇有传奇色彩的英国人布赖恩·哈罗德·梅(Brian Harold May)。这个名字一定让中国人有点儿陌生,但他的一个身份你或许更熟悉——皇后乐队的吉他手和词曲作者。用今天的话说,唱摇滚的布莱恩是个地道的学霸,本科荣誉毕业后,1970年,他在伦敦帝国学院开始攻读天体物理的博士学位。1974年,皇后乐队获得国际声誉和商业成功,演出频繁的他不得不放弃学业,但还是发表了两篇学术论文,其中一篇刊登在《自然》上。布莱恩在音乐事业上的成功不需赘述——他被广泛的认为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吉他手之一。也许事业成功的人们总是用极认真的态度对待人生。2006年,“不差钱儿”,也“不差名儿”的布莱恩重回母校注册为博士研究生,再度捡起已经中断了32年的研究工作,想要完成这份学业。幸运的是,他的研究课题30多年来进展有限,而且在21世纪又重新“热”了起来。一年之后,他提交了博士论文的最终版本,内容包括33年前自己的工作,也回顾了这些年来本领域的研究进展。2007年9月,已在花甲之年的布莱恩如愿以偿,成为梅博士。与一些只在乎博士头衔的名人不同,梅在学术圈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止。2012年,他和人合著的书出版;2007年到2013年,他还担任了利物浦约翰莫尔斯大学(Liverpool John Moores University)的校监;现在,他还在进行科学研究。
还有一些人,能同时兼顾科学和艺术两个领域里的工作。绝大多数人会二者选择其一作为职业,而把另一个作为爱好。而能利用有限的精力,把两个领域里的工作同时做好,尤为不易。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生物科学系的弗朗克斯·约瑟夫·拉普安特(Francois Joseph Lapointe)教授就是这样的例子。拉普安特本是一个进化生物学家。2005年,素来对艺术感兴趣的拉普安特教授做了一个让同事和朋友都惊奇的决定,攻读他第二个博士学位,领域是舞蹈。如今拥有两个博士学位的他穿梭于实验室和舞台,一个身份是教授,一个身份是舞蹈指导。有同事猜想,兼顾两个领域一定会耽误他做研究的时间,但他予以否认。拉普安特教授说舞蹈使他更快乐,从而产生更多新的灵感,所以在实验室里的工作效率会更高。他还把自己的科学和艺术结合,把基因序列让舞者们用身体语言展现出来。
其实艺术和科学好比人类文明的两条腿,缺少了哪一个,我们的生活都会黯然失色,让人无法想象。在科学共同体与艺术分道扬镳一百年之后,有远见的科学家与艺术家们又试图重新走到一起。
在尝到了交叉学科研究的甜头之后,大学与研究机构纷纷推出艺术与科学融合的研究机构和项目。1985年成立的麻省理工学院多媒体实验室是世界知名的研究机构。在这里,来自不同学科的科学家和艺术家们一起从事各种让人“脑洞大开”的研究,让设计、科学和技术走在一起。欧盟在2011年斥资160万欧元,成立了StudioLab计划,致力于提供一个平台,让科学家和艺术家一起工作,寻求在水资源、合成生物学及社会关系等领域内的研究和科学普及。位于伦敦的著名慈善机构维尔康姆基金会(Wellcome trust)在2013年推出了一项名为“the Hub”的资助计划。计划鼓励3—5名来自艺术、人文、科学等不限定背景的人士组成跨学科团队,进行以促进人类健康为目的的前瞻性研究,资助金额为100万欧元。不少国家的许多大学都相应成立了能让学生同时学习科学与艺术的课程或培训项目。
在人类历史上的漫长岁月里,科学与艺术,曾经携手并进,不分彼此;近两百年前,兄弟二人虽然朝着同一个方向,但却开始用各自的方式前行;今天,他们像福楼拜说的那样,“在山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