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3月26日 星期六
也读贾平凹
文·张佳星

    新年第一期《人民文学》的重部头文章,是贾平凹的长篇小说《极花》。读完这个故事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总能在北京的斑驳光影里看到黄土高坡的影子,一个个深挖的窑洞,还有高高低低的坡梁,遇到一身泥水粉尘的外来务工人员,会引得我猜想他们的家在哪里,会不会想爸妈。

    因此,当看到本报上一期嫦娥副刊中的《我读贾平凹》之后,也想写几句读贾平凹的收获。

    实际上我并没能一口气读完《极花》,由于不了解故事梗概,一个女人自说自话的开头没能吸引我读完——她在窑洞里,听外面的“张家长李家短”,陪伴她的是窑洞里的老鼠、蚊子和黑暗。没有人物介绍、前因后果。

    因为是贾平凹,放了几天又拿起它。这次我注意到文末的后记。后记中,贾平凹道出了这个故事沉淀了十年的原委,并表达了对乡村没落的担忧。后记饱蘸着感情,催我读了进去,直到爱不释手,再抬眼已是薄暮冥冥。

    《极花》讲述了一个女子被拐后,从囚禁、抗争,到被“驯服”再被解救的故事,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最后选择返回拐卖的村子继续生活。这只是《极花》中细细的线,所串起的一帧帧极富渲染力的场景构成了一个乡村的生活大特写——只有传说却不复存在的庙,少有人琢磨着剪的花花,向年长者请安问事的习俗,村里人的对骂和家事……生活表面的甘冽热辣,掩盖不住村人对村庄凋敝的张皇应对,呈现出乡村强弩之末的颓态。

    拐卖人口题材的作品,比如电影《亲爱的》,多体现失去孩子的父母的焦虑、打拐的茫然与艰辛、社会公益的凝聚力等。很少有人会想,那些穷苦的村人,为什么愿意拿出几年甚至是全部积蓄换一个媳妇?答案很简单,女性流向城市,无法完成种族繁衍的任务。

    贾平凹的视角与众不同,《极花》让我深深感到村落在被遗弃时所做的挣扎。他在后记中这样写道,“谁会理会窝在农村的那些男人在残山剩水中的瓜蔓上,成了一层开着的不结瓜的荒花?”他将长久的积淀、殷殷的关切、深沉的忧虑、深刻的思考凝结在一部15万字的小说中,传递出来,拉你一起关切、忧虑和思考。

    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贾平凹,回想最近的胡翻乱看,确有那么几本上眼快的,然而合上书只能撇撇嘴,默念一句“翻完了”。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阿来说,读者对于阅读的期许正被导往浅与陋,而不是深与雅。

    深与雅,我想对于贾平凹来说,该是“心怀人民,不忘根本”,他说,“我这几年去那些山地和高原,看到好多村子没有了人,残垣断壁,荒草没膝。我们没有了农村,我们失去了故乡,中国离形乡下,将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而现在我心里在痛。”

    他出生于农村,他作品中的所有人物都让人不舍责怪,拉着读者不能不爱这个破败的村子,他拉着读者一起从农村人的视角看待消失在周围的一切,一起看到身为农村人,他们的利益有何得失。

    这些年,当人们急吼吼地抛弃乡野进城上楼,他深知问题复杂得无法想象。他在文中,用在同一段落中回忆与现实的快速切换,表达着时代转型的巨大冲击;用老者的睿智,反衬出时代中新出现的一些愚昧;用对民俗的漠视,提醒那些流沙般逝去的民族精神。他叫人不得不在热度面前再思考:既然大势所趋,无法阻挡,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挽回那些如珠如宝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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