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门一角

    此行皖南，本来是冲着棠樾牌坊群去的。至于鲍家花园，那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的。不过，鲍家花园与牌坊群一样，都没让我失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鲍家花园，导游说有200多年历史，究竟多“多少年”？清乾隆年间还是嘉庆年间？一查，著名徽商、盐法道员鲍启运的私家花园，那便是嘉庆年间了，约莫220多年。花园挺大，有人说300多亩，有人说360多亩，还有说“中国最大的私人园林”的？我是江苏太仓人，当地明清时有“娄东园林甲于东南”的说法，最大的园林才100多亩。苏州园林世界闻名，通常也就几亩、十几亩、几十亩，超过100亩的寥寥无几。因为中国私家园林都是宅园合一，与皇家园林、现代公园不一样。所以我怀疑这占地360亩为近年修复时扩建……鲍家花园最大的看点不是大，也不是徽派建筑，而是盆景。

    盆景是中国的国粹之一。分海派盆景、苏派盆景、扬派盆景、川派盆景、岭南派盆景五大派，而徽派盆景、浙派盆景、闽派盆景、桂派盆景是相对影响小一点的流派。鲍家花园的盆景当然是以徽派盆景为主。据说，鲍家花园有上千盆大大小小的盆景，有树桩盆景，也有山水盆景，有袖珍盆景，也有大型盆景。

    我对盆景颇有兴趣，观看仔细，一圈儿下来，发现园中不仅有徽派盆景，还汇聚了多个流派的实物，可谓琳琅满目，蔚为大观。盆景通常以“曲为美”“古为贵”，而徽派盆景的特色是游龙式盆景，即S型，把主干培育为似龙身盘旋，配以枝叶，观之如蛟龙腾云，有动态之美。很多游客被一盆“江山如此多娇”吸引了，一溜典型的徽派黑瓦白墙前，有假山，有树木，有草，有水，系综合性大型盆景景观，纷纷与之合影留念。名为“南国风情”的独株古榕盆景据说是鲍家花园的镇院之宝，高约一米，干粗根壮，树冠覆盖面大，且有层次感，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在盆景中属于体量较大的了，造型美观、高雅。据文字介绍，它曾获过“99昆明世博会金奖”，价值600万元。盆景前，一位园林工人正轻轻地拍打树冠，拍落老叶、黄叶，修剪掉多余枝杈，叶面喷上水，使之湿润……

    园中有一盆体量更大的五针松盆景，倔强峥嵘，苍翠欲滴，令人驻足，但它由六七棵五针松组合，身价就不如独株的。还有多株非盆景树木，譬如三棵并长的黑松，高高挺立，远望之，犹如一炷巨香，别是一景；一棵千年银杏，两人合抱粗的主干只剩下根部一两尺高残留的树皮，也许被雷击了，也许被砍伐了，也许是枯死，但其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它竟然长出了新的枝条，粗细不下20枝，最粗的如手臂般了，最高的三四米。说是“枯木逢春”，名副其实。

    有意思的是一棵榆树桩，其根部竟把一块太湖石包裹了起来，其中一枝从石洞里长出，形成树中有石、石中有树的奇观。我称其为“木石姻缘”。以己之见，它没有百年以上，难以培育。还有几盆古柏盆景，树干似乎早枯死了，偏偏枯干上长出一枝新绿，充满生命力，枯与荣、生与死交织在一起，形成反差，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对生命产生一种新的领悟。

    看着这盆景，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清代龚自珍的《病梅馆记》，他是反对把梅树扭曲、造型的，乃至当作盆景欣赏的。但“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这是当年士大夫的一种审美，即便今天，依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看从什么角度审视了。无论如何，鲍家花园还是值得一看的，花园中的盆景更是值得一看。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