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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塔博物馆中的资料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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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口水塔。 程萍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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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塔旁熙熙攘攘的闹市。 程萍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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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水塔夜景。 西卡酱 摄 |
□ 程 萍
萍踪悟语
由新冠病毒引发的大疫,让武汉再次成为世界瞩目的英雄城市。近几年去湖北授课,总是在天河机场下飞机,又匆匆绕武汉外环离开。每当跨过雄伟的长江大桥,遥望着武汉三镇璀璨的灯火,心中总是期盼有亲近武汉的机会。2019年5月29日,武汉授课后有一天时间,我便特意安排寻访了几处武汉市的工业文化遗产。
武汉自春秋以来就是我国南方经济文化的中心,重要的传统手工业城埠,也是中国近代工业的重镇。1861年汉口开埠后,欧洲工业革命的浪潮涌向中国腹地,蜂拥而至的外商建成一批农业深加工和日用品生产工厂以及相关的20家银行、100余家洋行,成为武汉近代工业的发端,著名的工业文化遗产数不胜数。
汉阳铁厂、武汉钢铁厂等国人耳熟能详的大型钢铁工业企业,让武汉作为中国重工业的主要发源地的地位毋庸置疑。令我意外的是,武汉的近代工业竟然不是起源于这些钢铁企业,而是始于茶叶加工。
开埠后的汉口,早期的外国洋行几乎垄断了中国的茶叶、桐油、蛋制品、皮革、猪鬃等国际贸易市场。到19世纪70年代,汉口作为近代产业集散中心,市场的地位日益突出。随着顺丰砖茶厂、新奉砖茶厂、阜昌砖茶厂等一大批制茶工业企业在汉口腹地设立,为提高茶叶加工能力,这些茶厂引进蒸汽机,将砖茶制作方法由手工改为机器压制,用准现代的方式组织上千工人进行生产。根据《湖北工业史》记载,顺丰砖茶厂是湖北最早使用机器生产的第一家近代工业企业,开启了武汉近代大机器生产的新时代。
值得一提的是,1863年,俄国商人在汉口设立的顺丰砖茶厂是武汉第一家外资企业。这些经蒸汽机压制的红茶经水路从汉口到上海,运至天津,改用骆驼运往蒙古国,途经乌兰巴托、俄罗斯恰克图、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托木斯克、新西伯利亚、叶卡捷琳堡、莫斯科,抵达茶道终点圣彼得堡。汉口作为当时万里茶道的起点,成为仅次于上海的第二大工商城埠。
喝好茶就得有好水。那时的武汉虽有井水,但人口稠密,寸土寸金,许多人家无法打井,人们只好到汉江或长江里取水,肩挑手提运回家。大街小巷被挑水夫水桶里溅出来的水打湿,终日难干,成为“水巷”。挑到家里的水,需要用明矾沉淀杂质后才能使用,饮水卫生很难保证。1906年,清朝晚期洋务运动领袖、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主持鄂湘“兴业御侮”。为了让老百姓方便地喝上干净水,张之洞支持宁波商人宋炜臣在汉口邀集浙江、湖北、江西10名巨商,集资合办水电公司,取《易经》“水火既济”之义,定名为“商办汉镇既济水电股份有限公司”。他不仅拨款30万,还亲自到位于汉水之滨的宗关现场勘测,督办水厂建设。
宗关水厂距市区较远,自来水到达市区之后无法实现自动供水,张之洞又决定建设配套水塔,这座当时老武汉的最高建筑——41.32米的汉口水塔便应运而生。水厂和水塔于1909年8月落成,同年9月投产供水,日供水能力500万加仑(2.733万吨),供水人口约10万。随着宗关水厂、汉口水塔相继建成,武汉成为全国继上海、广州、天津之后第4个用上自来水的城市。
汉口水塔由英国工程师穆尔设计,塔体占地556平方米,建筑面积2400平方米,呈正八边形,每边长8.2米,内缘长7.75米。水塔的八角形结构借助《易经》八卦形状,墙面周长64.16米,与周易64卦相对应。西南突出部分为楼梯间,为边长4米的正方形,内设200级木制转梯,绕三根铁管盘旋而上。
水塔是汉口的地标性建筑,建成之后的数十年中,都是武汉的制高点。人们说,当时武汉的建筑都不允许高过水塔,即使是建于1923年的江汉关,除钟楼外的主体建筑也比水塔矮了0.72米。水塔的坚固程度更是很多建筑难以企及的,1931年汉口发大水,水塔在江水中浸泡一月之久仍安然无恙,可见一斑。
汉口水塔位于武汉市江汉区中山大道与前进五路交汇处,伫立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这座蓝天之下的红色建筑不仅和水有着不解之缘,它还是著名的消防塔,真正体现了《易经》第63卦“下离上坎”,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水势压倒火势的意象。水塔下停放着数辆救火车,让本已狭窄的街道更显拥挤,衬托出旁边熙熙攘攘的美食街格外繁荣……所有这一切都在告诉我,这里有着写不完的故事。
[作者为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