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空间

    《头号玩家》已经被刷屏了。

    我不是游戏迷，对流行文化所知甚少。《头号玩家》里埋了那么多梗，但我能看出来的，两只手就能数过来。我就是斯皮尔伯格导演构筑的“魔法世界”里的“麻瓜”，和这电影之间隔着次元壁。

    但《头号玩家》数次戳中我泪点。打动我的，是那种少年意气，是某种纯粹，是“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虽然很老套，但是很奏效。

    哈利迪不算电影的主角，但在我看来，他是《头号玩家》中最为重要的人物，简直就是“头号玩家”本人。这个看起来很“丧”的、符合所有人对码农刻板印象的小老头每次出现，都能让我的心颤一颤——我从他身上看到一种混合着悲凉、孤独与童真的东西。

    他说话缓慢，还有些含糊；他的眼神游离，透着怯懦。他将自己的热情与天才倾注在虚拟“绿洲”之中——哈利迪是这个庞大游戏帝国的缔造者。

    “绿洲”是一款游戏，也不仅仅是游戏。《头号玩家》设定的发生时间是2045年，那时现实世界已一团糟，绿洲是伊甸园，是温柔乡。人们戴上虚拟现实眼镜，进入绿洲，在那里 “假装生活”。

    去世之前，哈利迪在“绿洲”里埋下了彩蛋。他设置了三道关卡，闯关成功者可以得到巨额奖金，还能成为“绿洲”的主人。这种转交公司的方式很哈利迪。

    其实，三道关卡，就是一个“测测你有多懂我”的游戏副本。

    从商业上来说，哈利迪是成功的。但他总在怀念过去，他后悔太多事情。他后悔没说出口的告白，他后悔将好友推到千里之外，他可能也后悔放任“绿洲”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三道关卡，就是哈利迪的自我剖白。钥匙一把一把地交出，那隐藏在“绿洲”之后的、被游戏迷们膜拜的哈利迪的形象，就一点点变得立体清晰。

    这位游戏大神的心里，分明住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觉得，“玩”就是“玩”，游戏就是游戏。“玩”比“赢”更重要，“赢”只是顺带的结果。在现实世界中，他孑然一身。于是，他用“玩”的方式，找出那个和他三观相同的继承人。对，只要三观相同就可以，哈利迪对继承人的身份不做任何限制，他只要一份理解。

    而且，这个孩子心中有太多爱。

    现实世界孤独又残酷，唯有游戏是慰藉。哈利迪害怕与人交流，但又如此清楚，人必须回到现实。游戏是加油站，现实世界才是奋斗场。他有那么多的爱，才有那么多的勇气来面对游戏之外的不堪。哈利迪设置了一个按钮，可以一键永久关闭绿洲。看，他对自己的造物，带着某种警惕。

    影片临近结尾，男主振臂一呼，大地震动，万千玩家从皑皑雪原尽头跑来，要与“反派”殊死搏斗；男主将最后一把钥匙插入钥匙孔，反派的智囊团也拥抱欢呼哭泣，仿佛共享荣光……这一刻，人类再次成为共同体，他们彼此理解，守望相助。

    对，这是导演设置的“燃点”。他在问你，有多久，你不曾这么用力地去捍卫什么了；有多久，你不曾为了“通关”开怀大笑放肆大哭？那已经被我们这些不动声色的大人遗忘的过去，斯皮尔伯格，这个72岁的老头，笑嘻嘻地跳出来说，看，我还帮你们记着呢。

    他勾起的，是集体记忆。

    哈利迪对男主说，谢谢你玩我的游戏。用那种缓慢的，辨不清情绪的语气。这个“死宅”也在说，谢谢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