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碎玉

    科学史少了狂人，岂不褪色很多！帕拉塞尔苏斯，狂中之狂，生前遭人白眼，身后暴得大名，被称作一切时代最伟大的术士。

    提奥弗拉斯图斯·冯·霍恩海姆大约1493年生在苏黎世附近，帕拉塞尔苏斯是他三十几岁的称号，缘由不甚清楚。反正有学问的人得有个雅名（当大夫的不能叫“拴柱”吧）。拉丁名Paracelsus有“超越塞尔苏斯”的意思（塞尔苏斯是公元1世纪的名医）。后来，帕拉塞尔苏斯的名头果然更响。

    帕拉塞尔苏斯的父亲是一位没执照的医生，母亲是修道院女仆。他年轻时在矿山和炼金术作坊干过活，拿过博士学位，为探寻炼金术用7年游遍欧洲。他一边行医一边学习，后来医好了一位著名出版商，被伊拉斯谟致信感谢，而名声大噪，被巴塞尔城任命为医学教授。但他生性狂放，罥语不断，连朋友和赞助人也不得不疏远他。

    帕拉塞尔苏斯在巴塞尔拒绝递交行业执照，拒绝例行的职业宣誓。他发表诋毁同为医师的自然科学家、哲学家盖仑的标新立异之作，用硫磺和硝酸钾公开焚毁阿维森纳的经典。他授课不用拉丁雅言，一口瑞士日尔曼土话，还允许游医进课堂。悖逆狂妄惹恼了同行。

    帕拉塞尔苏斯要学生学习“自然之书”，自称“受教于自然的大师”，称同行是“那些骗子，只会靠身居高位的权威来取胜。”有次他还骂全欧洲的医生：“你们懂的跟痢疾粪便上的苍蝇一样多。”

    帕拉塞尔苏斯好喝酒，他穿农民的衣服，在小酒馆里跟农民聊天，学习酿酒并精于此道。他是欧洲第一个通过冻结来提高酒精纯度的人。跟农民比拼酒量后，他清晰地口述自己的思想，让文书记录，有时他还挥刀吼叫，吓坏了旁人。

    口出狂言，必有大才。帕拉塞尔苏斯的医学著作在生前已受公众关注。去世前两年完成的《天文学大全》，混杂了今天被称之为化学、医学、占星学和宇宙论的内容，昭示一位怪才的堂皇心灵。后来，牛顿对它爱不释手（或许这本书才对得上牛顿自视甚高的坏脾气）；心理学家荣格也研究之，认为秘术描述了潜意识如何完满。

    帕拉塞尔苏斯发明了很多新词汇，他引入了阿拉伯词Alcohol表示酒精；创造了Zinc（锌），兼取锡和铜的发音表示新元素有两者的性质；他晚年好喝鸦片酒，发明了laudanum（鸦片）这个词。

    帕拉塞尔苏斯是第一个试图建立化学体系的人，他认为，盐-硫-汞象征了物质的固态-可燃-液态性，也象征人的肉体-灵魂-精神，他在此思路下革新了药物学，使得后代从植物药转向矿物药；他在防腐消毒等方面也是先驱。他废弃了希腊传下来的体液不平衡致病学说，认为疾病可能因为外来毒素。他研究了矿山职业病，还研究了刚从美洲传进欧洲的梅毒，第一个提出用汞治梅毒。

    帕拉塞尔苏斯相信星体和人体健康感应，认为日月金土水木火对应了心脑脉脾肝肺胆。他自认为是炼金术士（塔罗牌有一张人物，号称是他的形象），还将自己的秘术称为“分合术”。许多后辈崇拜他，自称“分合术士”。搁现在保证被科学斗士骂到肝肠寸断。如今被西方医学界侧目的顺势疗法，理念就来自帕拉塞尔苏斯。

    帕拉塞尔苏斯唤起了欧洲后世从自然中寻求力量的激情。狂放的科学家原形非他莫属，他比好莱坞电影更惊人。

    论自卫其道的勇敢，帕拉塞尔苏斯不是唯一。比他小18岁的塞尔维特，坚持医学-神学观点而被日内瓦烧死；晚半个世纪的布鲁诺笃信神秘宇宙论被罗马烧死。但要论自绝于群众的气概，帕拉塞尔苏斯当属第一。他在《天文学大全》里这么写：“我是与众不同的，但愿这一点不会烦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