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 阿兰·巴迪欧 译者:蓝江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5月 |
字里行间
刚听到书名《数学颂》时,我内心是拒绝的。
“数学”有什么好“颂”的?尽管已不碰数学多年,但我仍能轻易想起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作为一名偏科“伪学霸”,一到数学考试我就“秒怂”。后来甚至发展到对数学有了心理障碍:一到数学考试,我就紧张得双手双脚都恨不得没地方放;接过试卷要先祈祷,再战战兢兢地翻阅后面的“大题”——会做,啊,放心了;不会做,完蛋,我就沉浸在“又要考砸”的悲怆里。
数学这门课,和文科其他科目太不一样了——会做就是会做;不会做,那就是不会做。你没办法东扯西拉把试卷填满;你没有思路,就只能给阅卷老师一片尴尬的空白。
但法国哲学家巴迪欧提醒我们,这也正是数学的可爱之处。
还记得解出数学题的感觉吗?
我从记忆深处搜寻,搜寻那些已经被时光浸泡得很寡淡的情绪。对,好像确实是兴奋的。如果画出一条让一切迎刃而解的辅助线,或者想出一种“惊为天人”的另类解法,我的脑中都要奔腾过一排排“我是天才”的弹幕,感觉原力与我同在。
巴迪欧说,这就是数学带给人的幸福。数学它纯粹、明确,不与事物状态和杂乱意见妥协,不会遮遮掩掩或含糊其辞,没有双重意义,不容欺瞒和瞎糊弄。在数学中,你能感受的快乐直接是普适性的——你知道你所感觉到的东西,如果有人按照同样的推理和理解来进行运算,他也可以感觉到这种幸福。这是一种“理智的幸福”。
巴迪欧的家庭很有趣。父亲是巴黎高师的数学系毕业生,母亲是巴黎高师的文学专业毕业生,而他自己,在巴黎高师念哲学。是的,这是一位在数学的理性与文学的感性碰撞中成长起来的哲学大师,他提出了“数学=本体论”,将数学提到了哲学范式的高度。可惜的是,我对哲学了解实在寥寥,对这一部分不敢妄加评论。
其实,《数学颂》相比巴迪欧的其他哲学著作,已经平易近人了一个数量级。他认为,数学病了。数学如今被局限于精英主义的圈子,大多数数学家认为,他们是唯一能理解数学的人。虽然有那么多学生埋头苦读,准备着数学考试,但数学已经沦为一种选拔精英的工具。“绝大多数人,一旦在学校里通过了一系列相对容易的考试,他们就根本不想再与数学有任何瓜葛。”不得不说,看到这句话,我简直要大喊一声:“是我本人没错了!”
数学变得不可爱又高冷,但这并不是数学本身的错。巴迪欧说,数学是有趣的,它和艺术和电影一样,应当作为我们日常文化的一部分。
那么,到底错在哪了呢?“数学在专业教学中所起的作用完全不是它应该起的作用。孩子们天生就喜欢解谜,他们完全能通过解题的方式,进入到数学构筑的游戏世界。”所以,“有趣”是数学的本色。只是,数学现在被当成了一种方法,一种知识,它的“有趣”,被遮蔽起来了。
另外,巴迪欧还认为,应该用活泼的、栩栩如生的方式来表述数学史,并以哲学为武器,探讨数学是什么。他建议,应该在学前教育的最后一年,同时讲授哲学和数学:5岁的孩子肯定能很好地应用无限的形而上学和集合论。
合上书,我开始回想。
其实,从小学一年级接触数字,到大学一年级作别最后一门带有数学字眼的“大学数学”,我似乎从未正眼看过数学。它永远都和考试挂钩。数学是“主科”,初中120分,高中150分,大学有4个学分,这似乎就是它的全部价值。我在它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甚至还费了那么多感情,为它担心忐忑悲伤失落。然而,这些“重视”,也无非是因为我把数学当成了实现目标的手段。我把它看成通向幸福的阻碍,跟它对立,与它抗争,想把它踩在脚下,以为考到高分就是学习数学的完美结局。
但,我真的从未想过,数学到底是什么;也从未好好体会,数学带来的“理智的幸福”。
这已经成了一种遗憾,如今看来,也难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