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7月23日 星期六
小镇青年的诗意
文·管 军

    ■影像空间

    《路边野餐》是一部没有票房企图和野心的文艺片,国内院线排片仅10天,且大部分影院每天只有一两场。作为文艺片,必然不具备一般商业片强大的卡司、炫目的特技和引人入胜的故事,甚至没有特别完整的情节。但仍凭其特有的气质和艺术表现手法,成为近期影迷关注的焦点。

    故事发生在贵州黔东南,这种西南小城苍郁的森林、蜿蜒的山路、缭绕的云雾孕育出一种野性的神秘,这里发生的故事,似乎也散发出一股魔幻现实主义的气息。而且这里的方言有自己的韵律和味道,即便没有经过声台形表的科班打磨,自然说出来也似乎具有天然的戏剧性。

    很多观众在看完之后表示不是很懂,其实影片原本就没什么情节,由于导演关于时空交错、现实与梦境更迭的布局设计,使得影片在结构上稍显复杂。简言之,是一个时空穿梭的超现实故事,主人公陈升在现在、过去与未来同时存在的时空中与潜意识中的人物在一个名为荡麦的地方相遇,这些相遇,串起了主人公的前半生,不露痕迹地向观众传达了人生的无常,虚妄和无奈。

    一段时间以来,摄影机喜欢将镜头对准都市的灯红酒绿、热闹繁华,譬如北京东三环的夜晚川流不息的车河和旁边高耸的国贸三期,或者交错着金茂大厦和东方明珠等摩天大厦的外滩,似乎这才是当下年轻人应有的生活。而留驻在县城或者小镇里的青年,他们每天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似乎没有人关注。就像电影里表现的,伴随主人公的只有破落的迪厅灯球、肮脏的台球桌、油腻的修车厂和窗外不知驶向何方呼啸而过的列车。

    似乎在大城市里,一切都如同按了快进键一样在向前赶,而在小城镇,时间仿佛是停滞的。这也是影片想表现的关于时间的意象。影片有一段40多分钟的长镜头,发生在荡麦,类似于虫洞或任意门之类的存在,这里的时空都发生了扭曲。主人公陈升要寻找被送走的侄儿卫卫,在这里却遇到已长成青年的卫卫;在理发店遇到了和自己妻子同名同貌的姑娘,甚至,她们去看海的愿望都一样,于是,他跟她讲述了自己在服刑挖矿时,见到被重金属污染而成蓝色的水湾,安慰自己,也许大海就是这个样子吧,也许有一只粉红色的海豚,会在月光下灵动的跃出海面。而影片对时间的另外表现,是钟表的意象。卫卫从小就在墙上、在手腕上画钟表,长大后,他喜欢的姑娘洋洋说,如果时间能倒流,就会答应卫卫的追求,于是,卫卫一有空就去列车车厢上画钟表,两辆车相向而来,产生的动画效果,钟表的时针真的倒转。如同影片开始引用的《金刚经》有关过去、现在、未来的三句经文,也是导演与时间的对话。

    陈升在寻找卫卫的路上,答应了诊所的老医生,要给她名叫林爱人的爱人带一盒磁带和一件衣服,因为他们曾有过承诺,不再联系的那个人,要送对方一件衣服。等陈升找到那里,发现林爱人已经去世,这也是影片想表现的,关于告别。在荡麦,陈升和洋洋要坐船到河对面,但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河这边,在起点出发,在终点相遇,形成一个封闭的圆圈,渡河犹如一种仪式最后结束在河边。与陈升相比,老医生能平淡如水地讲述丧子之痛,从容面对逝去的爱情,在帮老医生寻找曾经的爱人过程中,不知陈升是否也放下对于爱恨情仇的执念,毕竟,放下,就是一种告别。

    影片全程贯穿陈升用贵州方言念出的诗句,别有一番味道。旁白的诗句是导演毕赣的原创作品,他的偶像是电影大师塔可夫斯基,老塔的电影有明显的诗化特征,毕赣在向他致敬的同时,也完成了关于时间、关于告别的诗意的影像化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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