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6月13日 星期六
桃金娘
文·陈超群

    这里要说的桃金娘,不是《哈利波特》中经常躲在盥洗室哭泣的精灵,也不是德国作曲家舒曼的作品集,而是一种植物。不妨从苏东坡说起。

    话说苏东坡一生多次被贬,但这位大文豪非常有趣,他一边被贬,一边品尝地方美食,还写到诗文里去,比如“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显得好不快活。当苏东坡晚年被贬到海南时,一路上有一种美丽的野花为伴,行程快结束时还吃了它结的果子。花好果香,苏东坡对之赞不绝口,有文为证:

    “吾谪居海南,以五月出陆至藤州,自藤至儋,野花夹道,如芍药而小,红鲜可爱,朴薮丛生,土人云倒捻子花也。至儋则已结子如马乳,烂紫可食,殊甘美,中有细核,并嚼之,瑟瑟有声。”

    语出《海漆录》。虽然被贬,但这一路可真美,从广西出发,先是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花,走着走着,花儿谢了,果子熟了,随手摘来吃,甘甜美味。如此,则心情的郁闷、旅途的劳顿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文中的“倒捻子”,就是如今学名为桃金娘的植物。

    桃金娘,桃金娘科桃金娘属灌木,分布于我国广东、广西、福建等地。桃金娘嫩枝有灰白色柔毛,叶片革质,呈椭圆形或倒卵形,四五月开花,花形像桃花,也像单瓣芍药,花色先是白色,后转为粉红、玫红,夏秋结浆果,浆果像一只小壶,如樱桃般大小,熟时紫黑色,果肉香甜。

    民间俗称桃金娘为倒捻子,有时也叫岗捻子、都捻子、山捻、岗捻等。之所以都有个“捻”字,大概是吃的时候,总要把果子倒过来,捏住尾部的花蒂,再放入口中。唐代刘恂《岭表录异》中记载,“倒捻子……有子,如软柿,头上有四叶,如柿蒂。食者必捻其蒂,故谓之倒捻子。或呼为都捻子,盖语讹也。”

    有次和广东同事说起桃金娘,问他有没有吃过桃金娘的果子。他茫然不知桃金娘是什么。我又问知不知道倒捻子、山捻子。同事突然眼睛一亮,大呼知道,便跟我大谈特谈起小时候爬到山上摘山捻子的情景,兴奋得手舞足蹈。同事说,以前到了山捻子成熟的季节,山上到处都是,老婆婆们摘了拿到集市去卖,用量米杯一杯一杯装好,几毛钱一杯,又便宜又好吃。同事说,那果子吃完了满牙满嘴满脸都是黑乎乎的酱紫色,小孩子们吃得都跟画了鬼脸似的,但就是好吃啊。同事还说,那果子泡酒极好!

    是啊,想必是好东西,只道苏东坡赞美了岭南的荔枝,其实他老人家还赞过这山捻子呢,而且用墨比荔枝多多了。不过令我困惑的是,为什么现在很少看到有卖呢?这么一问,同事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长叹一口气说,现在山上没那么多山捻子了,到处都是那些牵牵扯扯的藤蔓,压得山捻子都死掉了。

    我知道他说的藤蔓是什么,主要是外来入侵植物薇甘菊和五爪金龙,它们的繁殖能力超强,缠绕在本地植被上,密不透气地覆盖在表面,抢夺阳光、水分、空气,最后占据领地。近些年,深圳的山上、平地、林地,随处可见这些入侵植物,不知林业部门有无引起重视。

    其实,我知道有个地方还是能看到满山桃金娘的,那是深圳西冲天文台的山坡,我去年在那里发现了满山的白花和粉花,今年看图谱得知它们分别是野生单瓣栀子花和桃金娘。但令人担忧的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也被入侵的藤蔓植物抢去生存空间。

    许地山有篇小说叫做《桃金娘》,讲的是闽南山区一名勤劳善良的女子金娘饱受迫害却仁心不变、为民谋福,最后抽身离去化为桃金娘的故事。山里的桃金娘花灿若烟霞,象征着淳朴、顽强的生命力。希望现实中的桃金娘,也能年年如此灿烂盛开下去,结出苏东坡笔下“殊甘美”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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