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平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 |
书里书外
以草木山川为写作对象的,古今中外早已有之,但较常见的是散文、随笔、小品文,或者科普说明文,能够带有鲜明叙事特点的并不多。采用叙事手法创作自然文学,尤其是陈述非虚构的故事,是有很大挑战的,作者必须对某种动植物或者某个地方有一种特殊的纽带关系,故事才能拥有足够坚固的结构和迷人的情感。在文学创作中,这种纽带要么是童年经历的心理映射,要么存在某种能够直达作者灵魂深处的内在力量。
在大树杜鹃王的故事中,这种内在力量蕴藏在字里行间。《续梦大树杜鹃王》开篇,从老一辈植物学家冯国楣对作者的一番谈话开始,就让读者相信,对我国西南高山特有物种大树杜鹃充满向往,“眼中闪烁着光芒,内心奔涌着激情”的,不仅仅是冯老,还有作者刘先平。
于是,探险活动拉开序幕,火山、地热、深山、雨林、老树、村寨、毒虫、黑熊……一一登场,探险团成员差点丧命,却继续前行,故事足够惊险刺激。但别忘了,这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的。更让读者捏一把汗的是,再探高黎贡山,“续梦”大树杜鹃王时,作者已经80多岁。这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只有心怀理想,才能有此力量。刘先平说,人们总是在自然中寻找着心灵的风景,以构建自己丰富多彩的精神家园。在刘先平先生的精神家园里,有他的“生态道德”理想。或许因上世纪西方植物猎人砍倒我国大树杜鹃王并锯下树盘而感到耻辱,或许是因曾经描写过的壮美山川在短短二三十年就已变成“老照片”而难平愤怒,亦或许是因当今钢筋水泥的城市割断了人与自然联系而倍感忧伤,在刘先平的精神家园里,因缘际会种下了大树杜鹃王的种子,而这棵大树杜鹃王已然成了“生态道德”理想的图腾。所以,在一连串寻梦、圆梦、续梦的故事中,我们看不到拈花惹草式的小资消遣,也看不到猎奇好胜式的占有炫耀,刘先平先生的文字中流淌的,是对自然的赞叹、欣赏、向往,以及悲悯之情、平等观念和守护之心。这使得作品的格局纯粹而高尚。
《续梦大树杜鹃王》既是探险文学,也当之无愧是一部优秀的博物学作品。书中包含大量客观的科学知识,地形、地貌、物候、气象,探险路上的一花一草、一鸟一兽,都各有其名称、来历、特点、秉性。坚实的知识使得这本不算很厚的书有了足够的分量感。当然,博物学既是客观的公共知识,也有个体经验的总结,长期生活在自然中的人,不一定拥有许多理论知识,却往往能总结出一套独特的与自然万物共生的经验。可贵的是,作者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些细节,呈现了人与自然万物之间或敌或友、或神秘或亲近的关联,在作者笔下,护林员、山寨村民,甚至杜鹃鸟的叫声,都熠熠生辉、鲜活极了!
如果说新博物学的使命之一是在科学与人文之间重新架起一座桥梁,探求一种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的革命,那么,博物学与文学相结合的自然文学,是一种很好的传播方式。当今我国博物学代表人物刘华杰教授说,他很同意刘先平的观点——新的博物学,如果插上文学的翅膀,将飞得更高更远。是的,自然文学既能带领读者去认识自然、探索真知,还具有以文学艺术手法打动人、触发生命感受的特质。博物学与文学联手,在刘先平先生的精神家园里滋养出了“生态道德”的图腾——大树杜鹃王,它承载着刘先生的理想与情怀,赋予了他勇气与力量。
艺术家罗丹曾说,感染了人的情感的自然比机械复制的自然更真实。所以,当刘先平团队再探高黎贡山,续梦大树杜鹃王时,那满山漫天红艳艳的花朵璀璨盛放,如霞光四射,如少女踏歌,如火山爆发,如此情形,已经超越了自然景观本身,升华成了丰盈壮美的内心世界,物象与心象交融,理性与情感交织,融汇成一首壮美的诗。这道奇观,比虚构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