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下漫笔

鲍安顺

    齐白石《菊蟹图》，似乎对菊花更情有独钟，承前人之法，赋予菊花别样品位风格。在北京画院院藏多件菊花题材作品中，齐题诗称：“丹砂余鼎贱黄金，宦后归田笑古人。秋菊也知折腰愧，东篱不傍傍莲门。”他承陶渊明菊之精神，摆脱了传统寓意的长寿之俗，将菊花比作脱俗君子，是以自许。在齐白石笔下，那“横行将军”螃蟹，与菊花意象一旦组合，便有了形而上的哲学意味，有了人格化的个性特征：“多足乘潮何处投，草泥乡里合钩留。秋风行出残蒲界，自信无肠一辈羞。”这是齐白石自题蟹之诗，与前述题菊花诗并观，可窥其意趣一斑。齐白石各类题材花卉作品，最不吝施用洋红颜料，难得一见的齐氏绢本作品《菊花螃蟹》，菊花均以朱砂为之，重瓣且缤纷，款书风格，剑削奇劲，功力深厚。齐白石水墨画《菊螃蟹图》，大意写草，寥寥数笔，风魂尽显。还有，齐白石的“墨菊螃蟹墨盒”，颇为雅致，堪称收藏珍品。

    我看过画家陈衡恪画的《蟹菊图》，他把菊花与螃蟹巧妙地呈现在墨香风韵的画卷上，让我动心而折服。有朋友说，陈衡恪把菊花与螃蟹弄成了红颜知己，那是多么艺术生动的表达呀！

    李莫森编印过《历代菊蟹诗词曲品读》，书中分菊篇和蟹篇。可以这样说，持蝥赏菊，是一种食俗生活的风雅之趣，也是千百年来传统文人所渴望的风流倜傥之举。无菊令人俗，无蟹辜负腹。《历代菊蟹诗词曲品读》中，侧重于品蟹诗词曲的搜集，而对于赏菊诗词曲的选择，则务必求精。可以这样理解，食蟹是世俗实惠的举止，而赏菊却是高雅缥缈的仪态。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藕香榭的菊花诗会上，黛玉凭一首《咏菊》夺魁，大家欢欣笑了一番后，要了热螃蟹又重新开宴畅饮。宝玉嚷嚷着提笔作了一首《咏蟹》诗，其中有一句“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从中可以看出憨态可掬的宝玉，脸上似乎充满了幼稚可爱的喜悦之情。黛玉飞笔挥墨写就一首《咏蟹》，其中一句“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把菊花与螃蟹联系在一起，诗意纯美干净，而且有一种脱俗的风骨。宝玉看了大声说好，不料黛玉一把夺去要撕了诗笺，还嚷嚷着不如宝玉作的诗好。这时的宝钗也把诗笺递给大家看，那是她写的一首《咏蟹》，其中有句“酒未涤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诗意里显然充满人间烟火与世俗之气，众人看罢却赞美它是“食蟹绝唱”，达到了“用小题目寓大意思，真正算是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