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笔记
一到芳菲的四月天,北方的城里郊外就是桃花的天下。随着春波涌动,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般的桃花彷佛红嫩的火焰,燃遍了树梢枝头,照亮了傍晚的夜空。花瓣尤其美艳而动人,一朵朵簇拥在一起,气势磅礴,骄傲地展示着自己强大而繁盛的生命力。
倘若要像西方人选中玫瑰一样,选出一种象征中国人爱情的花,我一定投给桃花一票。
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花作为一种意象,是先民们从游心、物感到赋比兴再到艺术范畴不可或缺的载体。而桃花又是最古老的品种之一,在《诗经》中就有明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枝头明艳不可方物的桃花,暗喻着新娘正值青春貌美;而桃花开后能结出累累硕果,更是寓意着子孙兴旺,家门昌盛。清代学人姚际恒直言,此诗开千古咏美人之祖。看看,古人也是颜值控呢。
如果说《诗经》给桃花开了绝色明艳的好头,那么南朝刘义庆的《幽明录》更是为桃花添加了些许仙气儿。书中记载:相传东汉人刘晨和阮肇入天台山采药,误入桃花林为仙女所邀,逗留半年后方才回家,却发现世间忽忽已历七世。
绝艳的美色与神秘的仙山,一相逢便引得笔墨无数,桃花也渐渐成了爱情的象征。唐代崔护有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相传,这是崔护写给女子的爱情诗歌。《本事诗》中甚至记载了女子死而复生,与崔护终成眷属的动人传说。
不止如此,象征爱情的桃花还在秦淮河畔留下了一段传说。“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千百年来,金陵的桃叶渡都是不可错过的美景。
当然,作为传统的隐逸所在,陶渊明笔下那座风光秀美、民风淳朴的桃花源成了千百年来中国文人的精神寄托,或因对世俗功名的厌恶,或出于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桃花源成了超脱隐逸的象征,令人神往。
也许是爱情不会一帆风顺,桃花也有自己的弱点。作为蔷薇科的植物,未经过嫁接或改良的桃花,花期不过十几天。这既给人“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惊喜,却也留下了伤春、探春、念春的无限留恋。
最典型者,莫过于黛玉。想那“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始成,黛玉与宝玉两人同看《会真记》,一同埋葬飘零的桃花,是何等天真烂漫;而后黛玉独自葬花,发出了“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担忧;再到给宝玉题写手帕,直至“腮上通红,自羡艳压桃花,却不知病由此萌”,区区几朵桃花,作者便写就了林黛玉可悲可叹的一生。
当然,除了象征爱情之外,桃花还具有颇多受国人喜爱的气质。不同于玫瑰花仅有的观赏价值,桃花与桃树可谓浑身都是宝,被聪明的先民应用到了极致。《本草纲目》中,记录了桃花、桃果和桃核的妙用,桃花还能酿酒,喝起来醇香可口。
桃木的作用也不可小觑,桃木为五木之精。五木者,桑、榆、桃、槐、柳也。桃木之精,是因为古人认为它有震慑群鬼的功效,因此桃木一直是传统文化中避邪镇宅的神物。辟邪驱鬼云云,用科学知识来看待自然不值一哂。不过喜爱桃木的习俗,却给今天的人们留下了许许多多习俗与桃木工艺品,当然也有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