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9月21日 星期五
朝胜观察:迁

    如在穗,何不珠江两岸;如在粤,何不临海傍山;如在国,何不纵览大都;如在世,何不天下云烟……

    即将迁出居住了二十八个年头的单位宿舍。这是座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旧楼,共九层无电梯,朝胜住八楼共160级台阶。从三十多岁一步两阶飞奔上楼,到如今年过花甲且爬且歇苟延残喘。算算二十八年来每天上下数趟,早就应该身处云端了。不禁感慨系之:

    篱下长寄廿八载,

    亦步亦趋登天来。

    梦里不知身是许,

    或我或蝶两无猜。

    二十八年,此生至此连续工作居住最长的时间。可以为家乎?原来,也以为此地就是家了。然而,当慢慢收拾,渐显“家徒四壁”时,陡然感到,这不是家!以后路过楼下时,会不会抬头眺望那间住着陌生人的旧房?

    家在哪里?

    似乎总在漂泊。五十年代,父母亲从军队转业后,先后住过徐州、蚌埠、上海、濉溪……自己入伍后,先后住过西安、岚皋、紫阳、安康、淮北、合肥、海口、南京、广州……

    住过民房、村庄、棚户、营房、帐篷、干打垒、宿舍、租房。哪里是家?

    少年不识愁滋味。即使“文革”中家受到冲击,朝胜和小伙伴们也没有被困难吓倒。当时,发现一个家属院里有一间废弃的房子,房子里堆满了垃圾。我带领小伙伴们,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清除了房间的垃圾,用“秫秸”(就是高粱和玉米之类的秸秆)抹上黄泥,把空房隔成了三间。爸爸妈妈住在西边的一件,找一件军用雨布钉在秫秸走道,就是门了。十七八岁的姐姐住在中间厅房,姐姐的小床前摆一个小案板供全家围坐吃饭谈天说地。东头的那一间挤进两张床,我和哥哥一张床,外公带两个弟弟一张床。

    没有想到,在这个垃圾房里竟然一住就是近十年。朝胜从这里当兵入伍,几年后退伍又回到这里。看看那熟悉的破败房间,房间隔断的秫秸上黄泥掉落斑驳陆离。于是,我找来了几大捆报纸,把房间墙壁和秫秸隔断全部糊了起来。用今天的眼光审视,满墙满屋的报纸,似乎是一种独特的创意……

    躺在床上,抬眼就看到墙上的各类新闻报道。那是刚刚粉碎了“四人帮”的岁月,全民狂欢,时代转型。那年的春节,我还手书了一幅对联,贴在从来都关不严的破门上: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那是家吗?奇怪的是,今天回忆濉溪老家,竟然常常是以那里为基点。

    后来,有政策给老干部拨款建房。按照相关政策,爸爸分得三分地由单位负责建房。房屋的质量太差,没住几年就地基下陷、墙体开裂。远在合肥工作的朝胜,索性把危房拆除,朋友借贷、家人集资重新建座三层小楼。仰天长叹,濉河之滨,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可惜,小楼建成后,朝胜没有住过几天。那时,我已经在合肥工作,接着天南海北……后来,爸爸年老接来广州赡养,人走楼空,寂寞到小偷光顾之后,面对空房还独酌了一瓶白酒。

    之后每到一处的记者站,都是由当地机构提供宿舍租住,直至这次退租。

    干过图书馆、党校、报社资料室的太太,多年来有剪贴收藏我文章的习惯。不承想二十八年的记者生涯,居然收藏了大半间房。我随手翻看了一下,二十八年的科技新闻报道,几十次的获奖作品。洋洋洒洒、激情四溢、柳暗花明、曲径通幽、高瞻远瞩、见微知著,这就是广东省改革开放科技创新的见证与足迹啊……

    回首往事,已经算不清搬迁了多少次。不由得想到了“孟母三迁”,一个靠织布为生的老太太,搬了三次家,剪了两次织机上的纱线,就教育出一位千古圣人!朝胜此生则搬迁了几十次家,到如今连家的概念和情感都日渐淡化模糊了……

    此迁之后,不得不面对“家”的问题了。

    太太告诉我,这几天在附近又看了几处出租房。我笑了,还是心有羁绊啊。这块土地的事情结束了,寻新居何不海阔天空一番?如在穗,何不珠江两岸;如在粤,何不临海傍山;如在国,何不纵览大都;如在世,何不天下云烟……

    脚随意走,家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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