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7月28日 星期五
与杂草为伍
刘园园

字里行间

    我的花盆里“供奉”着一丛杂草。

    春天,曾往花盆里种下几颗花的种子。夏天,花不知所踪,草倒是愈加茂盛。既然它们肯眷顾我的花盆,哪里忍心将其赶走,便参照其它爱植,为其提供同等级别待遇。

    它们也会在窗台上摇曳生姿,但一想起来它们是杂草,就觉得这件事有点哭笑不得。直到读了日本园艺家柳宗民的《杂草记》,才开始内心窃喜——跟这人相比,我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花花草草尤其看颜值。那些凭借颜值脱颖而出的叫做“花”,被养在盆里,插在瓶中。它们不但有自己的名字,甚至还有自己的姓氏。颜值不够高的,在大多数人眼里,便无名无姓,被统称为杂草了。

    而柳宗民不但认识这些草本植物界的“底层人士”,知道它们的来龙去脉,还能一一讲出自己和它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比如去某地旅行时曾遇见某种草啦,常常看到某种草被编成小工艺品在商店卖啦,在自己家院子里拔某种草拔得生无可恋啦……可见他与这些杂草交情颇深。

    一个不真心喜爱这些杂草的人,是不会专门为其著书立说的。而喜欢这些杂草的人,也一定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因为相比百合、康乃馨、玫瑰等花中名角,这些杂草实在是平凡得很,少有什么文人典故,连长相也普通得令人难以区分。若不是有人细心留意,估计它们给人留下的最经典印象就是“乏善可陈”。

    柳宗民一定是处处留心这些杂草的,所以在他笔下,虽然每一种草都很平凡,却各有各的性格和“草生”。例如姬女菀花朵很可爱,但它的根一沾泥土就会疯狂生长,越拔越多;野蓟的叶子凌厉带刺,紫色的花朵却温柔娴静;屁粪葛因为茎叶散发恶臭而得恶名,但花朵却别致迷人。

    就算再其貌不扬、讨人厌烦的野草,柳宗民总能慧眼识出其楚楚动人的一面。以至于拔除难以清理的野草时,嘴里还要念叨“对不起”。翻看《杂草记》时,我脑子里常常自动冒出一幅图景:一位“草痴”弯下腰或蹲在地上,凑近各式各样的杂草,像唐伯虎见了秋香似的如痴如醉地欣赏起来。

    在柳宗民的感染下,我近日也尤其关注那盆杂草。其中一种我在《杂草记》里按图索骥,找到了它的名字——升马唐,日本名叫雌日芝,其他几种依然不知它们姓甚名谁。不过这倒不妨碍它们用“草格魅力”赢得我的好感。

    由于养花技艺不精,我已养死多盆专门从花市买来的名花。唯独这盆不请自来的杂草,我是最不担心它们会因我而夭折的。原因是一个屡试不爽的规律:有时工作太忙,好几天忘了浇水,发现时它们已蔫得奄奄一息。神奇的是,只要浇点水进去,眨眼功夫它们就枝叶招展,重新宣誓自己的生命力,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还有那棵升马唐,经过几个月的疯狂生长,它的身体严重向花盆外倾斜。再如此下去,可能要遭遇重心偏离花盆的难题。好在近些日子,它竟然又开始乖乖往花盆的方向生长,似乎有意在调整重心以保持平衡。一株野草,竟能如此“聪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我一直有一种偏见,喜欢植物的人,可能要比喜欢动物的人更安静。因为植物本身太安静了,你若不静下心来,根本没办法进入它们的频道,感受其传递的信息。记得川端康成曾写过一篇《花未眠》,想来,要不是凌晨四点醒来,对海棠花深情凝视,想必他也生不出那么多感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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