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7月28日 星期五
羌塘高原偶遇奇妙朋友
杨 雪

行者无疆

    土石路颠得人神经麻木,不想说话。只有司机师傅强打着十二分精神,载着科考队一行驰骋在羌塘高原的西部——阿里地区日土县。在藏语里,藏北高原叫做“羌塘”,意为“北方高平地”,它处于冈底斯—念青唐古拉山脉以北和昆仑山脉以南的环抱之中,包括了几乎整个那曲地区及阿里地区东北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

    师傅说,这是“望山跑死马”的地方。确实,明明那个顶着积雪的山头就在眼前,然而扬尘里的狂奔也感觉是龟速行进。望着窗外发呆,时不时看到牧民圈起来的大片夏季草场,即使不见牛羊,也总算是这片广袤苍凉高原上的丁点生气,能给人一丝安慰。

    昏昏欲睡之时,车队突然停下,我迷迷糊糊戴上眼镜下车,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仔细看……哇!是小羊群,有10多只,屁股对着我们,不留神的话还以为是原野上的石头。和岩石一色的小羊体形像绵羊,角不盘旋像山羊,体态健美轻盈,正在低头吃草。“这是岩羊吗?”我凭直觉判断,但同行的当地人叫它们青羊。上网一查,岩羊又叫崖羊、石羊、青羊,竟是如此形象!

    百无聊赖的长途车程居然暗含彩蛋,精神顿时振奋,眼镜也不摘了,拿出当年坐火车过可可西里的劲头——守候在窗边几个小时,远远看到了3只结伴而行的藏羚羊。师傅说,现在往阿里这边走时常能看见藏羚羊,这头话音刚落,视野的右前方就出现两只矫健的藏羚羊在荒原上追逐奔跑。师傅让我们看头上只剩一只角的那只,“这只公羊打架把角都打掉了”。后来返程途中,又在草滩上看到一只“脱离群众”的雄性藏羚羊。

    原来,把“迁徙”和藏羚羊挂钩是个认知误区。年轻的雄性藏羚羊不参与迁徙,还有的群体其实长居一地,压根就不迁徙。公母藏羚羊的生活方式也不一样。每年4月底,未满1岁的公仔会和母羚羊分开;到5、6月份,母羚羊带着它的雌仔迁徙产仔,年轻公羚羊则会离开群落,然后和其它年轻或成年雄性藏羚羊聚到一起,最终形成一个混合的群落。我们猜想,路上这几只万里独行的公羚羊,应是正在苦苦寻找组织吧。

    傍晚时分,终于到阿汝村了,村支书给我们安排了村里条件最好的住处——野生动物保护站的宿舍。保护站门前的空地上,两只狗惬意地趴着;等到夜将来临,我们出去赏红霞飞天时,这两只狗还趴在那。远方,夕阳渐渐躲进云里,一只狗突然抬起头,凝望落日余晖。

    和青藏高原上很多村子一样,阿汝村也遭到过棕熊的夜半偷袭。最坏的一只熊进来拍死了14只羊,每只吃几口,吃不完的也不带走,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即使财产损失惨重,村民们也没有要向熊讨说法、血债血偿的意思。有人还翻出手机近距离拍到的小棕熊崽照片给我看,示意“熊孩子”的可爱。村支书说,村民对野生动物有敬畏心,看到野牛时都会拜倒祈福。

    返程比来时更添疲累,师傅突然一脚刹车减速,我还没回过神,就见一只金黄色的野牦牛一溜小跑过了马路,跳到车右边的草地上,转过身一脸懵地目送我们的车队慢速驶过。师傅说,这是金丝野牦牛,碰见它是我们的运气和福气。至于有多罕见?百度说,目前世界范围内金丝野牦牛数量不足300头。

    在一个映着雪山、不知叫什么的“错”边停车,中科院青藏所所长姚檀栋院士指着山上湖水退却的痕迹,“看这个湖以前面积多大”——从光秃的山腰到干涸的山谷,能看到一层一层被水冲刷过。我问,这个“以前”是多久?“至少是全新世吧!”姚檀栋笑道,青藏高原上时间单位得用“万年”。愕然之间,除了感恩一路上遇到众多奇妙的朋友,更对这宇宙洪荒的一砂一砾、一草一木又敬畏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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