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电影,才知道当年哈德逊河上的奇迹原来是引起过争议和讨论的。而且,萨利机长的职业素养远比想当然认知的要高得多。跟随事件调查过程,观感机长内心的惶恐和笃定,与所谓程序正义和工具理性博弈,其英雄形象再度得到确认,完胜最初漂浮于镁光灯下虚幻的英雄光环。
影片的核心议题——萨利机长选择在哈德逊河上迫降是否违规操作?是否有其他更好方案?很明显,伍德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虽然没有直接对“数据分析”“电脑模拟”等字眼和调查委员会的机械做派嗤之以鼻,但利用调查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和模拟飞行实验方案的逻辑谬误,略带主观感情色彩地回答了议题。
调查委员会的质疑立场当然没有问题,无可否认,任何事件的善后都需要这种精神。那么这些工作人员的面目之所以招人反感,问题还是出在工作方法上。不知什么原因所致,他们将冰冷的技术手段奉为一种宗教信条来崇拜,唯数据论,完全忽视人的主观能动性,误导富于经验和感情的机长一度陷入自我怀疑。
关键的35秒,是听证会上激动人心的精彩时刻,也将整部影片推向高潮。教条的机器只擅长于接受指令,在已知飞行条件下帮助做反向推定,从而得出理论上的可操作性;而一旦面临突发状况立马束手无策,只能遗憾地撞楼或坠地。然而,萨利机长所承担的职责,是拯救155条生命,乃至曼哈顿林立高楼里潜在的无数条未知生命。当二者正面交锋,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显然,人工智能在《萨利机长》里并不多么值得推崇和称赞,甚至有点被黑的意味。不过,这并不否定人工智能之于各个领域进行精准、快捷标准化作业的意义,更不违背科学精神——基于科学的态度,以人工智能为辅助,综合考虑人在技术应用中的经验判断和创造力,进行充分论证,才可称之为一套科学的调查程序。从这个意义上讲,伍德导演绝非简单地反理性主义,而是讽刺伪理性“技术狗”,批判教条主义,从而主张科学精神。
科学和技术都是理性的,前者抽象地汇聚了人类认识世界的方法论,后者实实在在为人类所用而改造世界。然而,我们却太过受惠并沉浸于技术进步带来的种种惊喜,以至于有时候就像这个调查委员会一样,奉科技为宗教,诚惶诚恐,妄自菲薄。此刻,《萨利机长》有如当头棒喝,为我们拨开遮眼的技术崇拜,令人文主义精神之光重现于科学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