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8月25日 星期四
对话吴岩:
被“折叠”的不只是北京

    文·本报记者 刘园园

    遏制不同阶层间不断扩大的鸿沟,是世界各国都在致力于完成的事情,而《北京折叠》恰恰反映了这样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社会问题。

    一个发生在北京的科幻故事,在美国堪萨斯城斩获科幻界最高荣誉雨果奖,然后又在大洋对岸的朋友圈引发持续刷屏。这就是继刘慈欣《三体》之后再次站上世界科幻文学最高领奖台的《北京折叠》,它的作者是80后女孩郝景芳。

    两个雨果奖对中国科幻事业意味着啥?我国科幻界“大咖”级人物、北京师范大学科幻创意研究中心主任吴岩接受了科技日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郝景芳还有比这更好的作品

    “在此之前,国内获得世界文学荣誉的大都是60后、50后,80后能够获奖证明中国新一代作家可以在世界范围内参与文学的竞争,而且可以做得非常出色。”吴岩说,郝景芳的《北京折叠》获“雨果奖”,意义重大。

    故事中的北京被人为分割成三个不同的物理空间,不同空间中的人享用着天壤之别的资源分配,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很多网友在读完这个故事后发出了共鸣:这哪里是科幻,分明就是现实!

    在吴岩眼里,这还不是郝景芳最好的作品。她还有比这好很多的成果,比如早期发表的关于星际探险的纯科幻小说。“《北京折叠》只是郝景芳新的创作方向,走的是科幻现实主义路线,”吴岩说,“而这个新的创作方向写出来后就能得奖,也说明她确实潜力巨大。”

    获奖本身背后有很多因素,比如当年竞争作品的实力、翻译情况、推广情况等等。不管怎样,《北京折叠》获奖是郝景芳实力的证明,也说明陈楸帆、宝树、飞氘、夏笳等等80后、90后这拨儿被吴岩称为“晚生代”的科幻作家群体成长起来了,成为中国科幻文学创作的中坚力量。

    仅仅是中国的东西,未必引发兴趣

    有人认为,《北京折叠》能在国际上获奖,是因为这么一个讲述贫富差异、阶层鸿沟的故事发生在北京,迎合了西方读者的口味。对此,吴岩并不赞同。

    “如果仅仅是中国的东西,不一定能够引发大家的兴趣。只有能够引起共鸣的问题才可能得到如此广泛的关注。”吴岩认为,不同阶层之间社会经济地位的差距在全世界范围来看正在扩大,很多国家的贫富差距甚至更为严重,遏制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世界各国都在致力于完成的事情,而《北京折叠》恰恰反映了这样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社会问题。

    刘慈欣的《三体》热度未褪,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就来了。虽然是连续获奖,但两部作品的风格迥然不同,两位作者的风格更是各有千秋。“刘慈欣是60后,他的作品里折射着60后一代人的梦想,比如在他的科幻小说里物理学是个至高无上的学科,这正是60后当时的思想。”吴岩分析说,“而在郝景芳这些晚生代科幻作家的笔下却是另一个世界,他们从学校毕业、去找工作、在工作里体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侧重从社会学角度观察社会。他们写的是他们这代人的生活,与刘慈欣这些60后作家相比,表达不同,内容也不同。”

    “但是可以说,刘慈欣的《三体》去年站上世界舞台,让世界对中国的科幻作家另眼相看,也让中国晚生代的科幻作家更容易得到关注和接受。”吴岩说。

    应找到表达时代的恰当方式

    两个雨果奖,似乎暗示着中国科幻事业从此要转换轨道,从默默无闻走向高调崛起。但吴岩认为,这么说为时尚早。

    “虽然一些借助视觉特效的科幻电影一再刷新票房记录,但科幻文学正在全世界范围内经历衰落过程。”吴岩解释说,从受众、销量、盈利等各方面来看,科幻图书确实正在衰落,而这和科幻文学的形式不能表达科技发展与现实的关系有关。

    19世纪、20世纪科幻小说刚刚诞生之时,今天的幻想就是明天的科学,所以科幻小说是一种非常好的反映现实与未来之间关系的文学形式。如今科技发展的节奏如此之快,可能未来在昨天晚上就已到来,我们却还没反应过来,科幻文学的形式也有点跟不上科技发展的步伐。

    “我们需要一种新的作品类型,来反映科学和未来的关系。如果找不到表达时代的方式,那么科幻文学会衰落得更快。”吴岩说。

    同时他还有更多担忧。一是国内的科幻创作队伍还不够壮大,成熟度还不够,优质作品奇缺。吴岩曾在去年的一次演讲中提到,目前一线的、写得特别好的科幻创作者只有三四十人,他们的作品能打80分。二是科幻热度上升,科幻产业遭到资本疯狂追逐,而这种抢风口、把科幻变现的想法并不利于优秀作品的产生。

    无论如何,吴岩还是看好这批晚生代的科幻创作队伍,“他们只需要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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