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追梦人

    当一个崭新的神秘世界飘然而来，奇迹般地出现在面前，你会如何选择？

    10年前，在四川德阳，一家民营企业的创办者作出了最艰难的选择：探索和实现。在生物饲料添加剂研究中，他偶然走进“免疫激活抗肿瘤”的神秘世界，从此深陷其中：尽管家境殷实，却为科研卖车卖房，一度穷困潦倒；尽管“半路出家”，却通过打114找专家、寻院士，最终在他们的帮助下弄清科学依据，并两次获得国家863计划项目支持。

    这就是王殿学和他的免疫激活抗肿瘤新药研发历程。他以异乎寻常的坚持与毅力，追寻着一个偶然的发现。“一壶水烧到了99度，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它完成，这件事情做不出来我死不瞑目。”日前，在德阳著名景点“许愿树”下，这位56岁、皮肤黝黑的山东汉子向科技日报记者讲述了自己的创新故事。

    一夜之间的“决定”

    接触免疫激活抗肿瘤领域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王殿学都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和科研工作者。1995年离开部队后，他远赴泰国成为当地著名企业的副总；2000年回国，怀揣百万元“第一桶金”，在德阳与朋友合伙创办德阳创新生物工程有限公司，从事生物饲料添加剂研究。

    当年，个人保健品市场正在我国兴起，王殿学“剑走偏锋”，自创了多菌组合生物生产培养工艺合成技术，于2001年10月，研发出可用于个人保健品的生物制剂。

    2002年2月的一天，一名保健品试用者家属突然找到他。

    “你们的生物制剂是不是可以治疗癌症？”这位家属说，他的父亲被诊断为肝癌晚期，胃口不好，尝试服用这个试剂，结果不仅食欲增加了，身体也好了起来。

    王殿学的第一反应是这位病人可能被医院“误诊”了，没太在意。但这名病者家属三番五次来“汇报”，让他不禁动心了。

    2003年2月26日，他带着这位病人到德阳市人民医院进行复查。没想到，检查结果确诊病人为肝癌，但肿瘤突然缩小了近70%。“你们的这个口服液可能有抗癌效果，要好好研究一下。”医院肝胆科和CT科的医生对王殿学说。

    多年的科研生涯中，有着地道山东人性格的王殿学，有一股探求真相的执着和倔强。听到医生们的话，他特别兴奋。

    回到公司实验室，他徘徊许久，反复回想着医生的话。具有抗癌效果？怎样的效果？如何起到效果？如何验证效果……各种假设在他脑海中翻滚：究竟是不是新制剂起到作用？是不是简单增强免疫力就能抵御癌症？我的发明真的能攻克被称为世界难题的癌症？情绪与感受，如同正负两极接在一起，在这一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创新火花，像一枚火箭似地，把这位普通的企业家、发明家，拽到了无限的憧憬与梦想中。

    当晚他就做出决定，放下手头的所有研究工作，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

    “漫长”的探寻之路

    怀着一个发明家常有的“梦想成真”的焦急心情，一种可能“改变世界”的自豪感，王殿学在随后的日子里，开始了在北京、成都、德阳之间的不断奔波。

    2003年5月，他找到四川抗菌素研究所杨体模副研究员进行抗肝癌试验研究。结果证明，该试剂体外抗肿瘤试验没有效果，但体内效果却非常好。“据当时判断，仅作用于体内说明它不是杀灭肿瘤细胞的药物，而是一种作用于人体免疫力，通过增强免疫力抑制肿瘤的药物。”

    拿到报告后，仍未解开心中疑团的王殿学，又从科技日报上看到全国政协常委、国务院参事室参事任玉岭关于生物研究领域工作的文章。“我通过查号台找到了任玉岭常委，并作了科研进展汇报。在他的热心帮助下，我认识了我国微生物学界泰斗，当时中国科学院糖生物学领域唯一的院士张树政。”

    带着实验报告和试用结果，2003年6月王殿学拜访了已是年过八旬的张树政。张树政思索良久，拿出了不久前她主持的北京香山会议的科学学术论文集，翻到一篇日本千叶大学教授《通过激活免疫系统的NKT细胞可抑制和杀灭肿瘤细胞》的学术论文，看了又看。在随后的日子里，张树政又帮助王殿学翻译了50多篇相关领域的研究报告。

    经过近两年的科学探寻，2003年8月，王殿学终于搞清了自己发明的新制剂抗肿瘤的科学原理。“在查阅大量中外技术文献后，张树政院士告诉我，机理应该是糖生物通过细胞免疫系统取得的抗癌效果，并建议把该项目今后的研究重点放在糖生物学细胞免疫（抗癌药物）的免疫学机理研究方面。”

    但在恍然大悟的同时，王殿学又得到一个“噩耗”：我国关于NKT细胞免疫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要想进一步取得突破，必须重头做起。

    “再一次”的选择

    通过药物激活、修复重建人体自身免疫机能，抵御癌症等恶性肿瘤，一直是科学家们的理想。研究已证实，人体中存在的重要免疫调节细胞NKT的机能失调，与肿瘤发生、发展有密切关系，目前全球唯一通过调节NKT细胞治疗癌症的方法——从深海海绵体中提取化合物“α半乳糖脑酰胺”进行刺激活化NKT细胞的新型抗癌疗法，在日本已经进入二期临床，但此项研究在我国却尚未开展。

    选择再一次摆在王殿学面前：是弄清原理后就此收手，通过已有的证明成果继续保健品研制取得现实回报，还是再“进一步”，把原理彻底弄清楚，开发出新型抗癌药物？

    王殿学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一方面，这是很多科研工作者可能一生难得的科研机遇，摆在我面前，我不能放弃；另一方面，之前院士、专家们的帮助与期许，也不容我放弃。”通过与四川抗菌素研究所、第四军医大、四川省医学科学研究院等单位的专家联合组织科研团队，他开始了包括制剂、药效、药理学、免疫基础理论的全面攻关。

    近10年的科研，新药研制的巨额投入，使本来家境殷实的王殿学一度穷困潦倒。为了科研，他彻底停止了即将取得保健食品许可证的保健品的后续工作，到处向亲戚朋友借钱，甚至卖掉自己的豪华越野车和家里的一套住房；一次在成都参加学术会议时，他身上仅揣了不到100元钱；每次试验，他甚至对所需小白鼠的数量都精打细算……

    在科技部支持下，2004年和2008年，王殿学团队申报的“免疫激活抗癌新药研究与开发”项目两次列入国家863计划项目。来自制剂、药效、药理学、免疫基础理论的新发现，在王殿学的科研团队中不断诞生。

    “在学术领域，NKT细胞抗肿瘤的作用已经很清楚，目前我们的研究重点是证明它怎样激活NKT。”王殿学说，他和团队正在制剂、提高优化方面继续研究，并深入探究其激活NKT细胞机理。

    这就是王殿学和他十年磨一剑的科研历程——由一夜之间点燃的创新激情，如同爆炸性力量，任何所谓的“客观条件”“基础限制”都无法阻挡。“一项发明的固有力量是不会被长期埋没和禁锢的，一个发现纵然可能被时间所遗忘，但是富有生命力的创新，总能战胜墨守陈规。”王殿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