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纪事〉》

    今天，在世界几乎各个角落，都能听到主张生态环保的声音，几乎每个国家的每一届政府，都把环保纳入施政纲领之中。然而，仅仅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征服自然”还曾是科学界和媒体的主流话语。研究环保运动的肇始，就不能不提到美国女科学家蕾切尔·卡逊。

    环保领域的“独立宣言”

    1907年，卡逊出生在美国东北部的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农民家庭。200多年前，宣布美国建国的《独立宣言》就在宾州的费城诞生，卡逊的《寂静的春天》一书引起的巨大反响，无异于环境保护领域的“独立宣言”。

    少年时代的卡逊对文学和科学都很着迷，这为她以后撰写科普书籍打下了基础。1932年在霍普金斯大学获动物学硕士学位，不幸的是她的父亲同年病逝。当时正值大萧条，美国农业也遭到严重打击，农民生活恶化。卡逊因为需要赡养母亲，不能不中断了博士学业，在美国渔业管理局找到一份临时性工作，为广播电台撰写介绍海洋的文稿。

    在1936年的公务员考试中，她优异的表现战胜了当时对女性的偏见，成为渔业管理局正式雇用的第二位女性。此后，卡逊不断在报刊杂志中发表文章，声名鹊起。1951年她的著作《我们周围的海洋》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她的作品《海洋的边缘》还被好莱坞改编成纪录片，风靡一时。

    卡逊在研究中逐步发现化学污染的危害。从1940年代开始，她就关注当时由军事科学基金资助的化学合成杀虫剂对生态的破坏。但当时科学界的主流并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1948年，瑞士化学家保罗·赫尔曼·穆勒因为“发现DDT是一种高效杀死多类节肢动物的接触性毒药”而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由于DDT作为杀虫剂用途广泛，效果良好，它和青霉素、原子弹一起，被誉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三大发明。

    20世纪50年代，少数发达国家已经有小规模的环保团体活动，但是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世界范围内工业化的高歌猛进之中。当时，从纽约到莫斯科，从北京到到新德里，各国经济几乎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人们对以科技改善生活的信念，超越了文化和意识形态的藩篱。

    1957年，卡逊意识到必须要写一本书，来阐述DDT的危害。她与乳腺癌的病痛顽强斗争，尽可能搜集一切资料，阅读了数千篇研究报告和文章。1962年，《寂静的春天》出版，振聋发聩地警告世人，DDT不仅会杀死益虫，且经过食物链的积累所达到的浓度还会毒杀大量的鸟类，将使原本生机盎然的春天变得死气沉沉。值得注意的是，卡逊并没有主张禁止DDT，而是认为应该最大限度地限制其使用。

    1964年4月，卡逊逝世，她还没能看到政府限制杀虫剂使用的那一天。但是，《寂静的春天》所激起的草根环保运动，最终导致了尼克松总统1970年建立成立了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1972年，美国通过了《联邦杀虫剂、杀真菌剂、灭鼠剂法案》，规定除环保署允许外不得在美国销售新的除草剂和杀虫剂。

    直击美国体制问题

    但是，美国国内利益集团的争斗使得关于杀虫剂的斗争长期化。1980年代，里根总统为了增强国力，在新一轮的冷战中压倒苏联，强调经济增长应该优先于环保，废除了一些由《寂静的春天》的影响而产生的环境政策。

    美国副总统戈尔在给再版的《寂静的春天》作序时写到“真实的结局是《寂静的春天》出版后22年，法律、法规和政治体制都没有足够的反应。因为卡逊不仅熟知环境，也深谙政界的分歧，她已经预料到了失败的原因。几乎在没有人讨论金钱与势力两大污染时，她即在园林俱乐部讲演时指出：‘优势……给了那些阻止修改法律的人。’在预测政治体制改革所引发的争论时，她谴责减低竞选开支税，并指出这种减税‘意味着（举个特殊的例子）化工工业可以在捐款上讨价以反对未来的管制。……追求无法律约束的工业界正从它们的努力中获利’。简言之，她大胆地断定，杀虫剂问题会因为政治问题而永远存在；清除污染最重要的是澄清政治。”

    争议持续至今

    《寂静的春天》出版之后，获得广泛赞誉的同时，在学术界也一直遭到批评。批评者认为卡逊选择性地使用数据，对DDT的危险夸大其词；称限制杀虫剂损害了农业，还造成以昆虫为媒介传播的疾病的流行，导致大量人口死亡。争议一直持续到21世纪。2007年，美国保守派杂志《人类事件》把《寂静的春天》列入“19世纪和20世纪最有害的书籍”排行榜，与希特勒的《我的奋斗》并列。2009年，美国自由派智库“竞争性企业研究所”的网站宣称“因为一个人发出了错误的警报，世界上数以百万计的人遭受疟疾的折磨，甚至因此死亡。这个人就是蕾切尔·卡逊。” 2012年，美国著名的《自然》杂志刊登了Rob Dun纪念《寂静的春天》出版50周年的文章，引发激烈争论。爱丁堡大学的细胞生物学教授Anthony Trewavas等11位科学家联署了一封信，称因为对于杀虫剂错误的恐惧，导致了6000万到8000万人的死亡。

    在很多国家禁用了DDT等有机氯杀虫剂之后，疟疾在非洲大陆卷土重来，目前还没有找到一种经济有效、对环境危害又小，能代替DDT的杀虫剂。世界卫生组织不得不于2002年宣布，重新启用DDT用于控制蚊子的繁殖以及预防疟疾、登革热、黄热病等蚊子传播的疾病在世界范围的卷土重来。

    但是无论是《寂静的春天》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不得不承认，卡逊的著作极大地提高了美国乃至全世界公众的环境意识，促进了公众对于环保社会运动的大规模参与。或许这样评价《寂静的春天》比较公允：这本书的最大贡献不在于提供了答案，而在于提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