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小说

    2118年，北京的冬天来得异常早，刚入11月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华子今年40了，在一所高校当副教授，儿子乐乐刚满10岁，读小学6年级。此刻，华子正在处理数据，老婆米米打来电话：“老公，我们单位加班，你去接乐乐回家吧。”平日里，华子工作繁琐，都是老婆接送孩子，一提到接孩子，华子心里就发怵。

    下午5:00，华子驱车来到雁山附小门口，孩子们陆续走出校门。面对熙熙攘攘的孩子群，华子一下子蒙圈了，他根本认不出来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儿子。这些孩子长得都太像了，清一色的双眼皮、白皮肤、高鼻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噢，不对，他们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孩子和100年前大不同了。父母准备要宝宝之前，要让公司来基因编辑受精卵，公司可以根据父母的需求定制不同的“套餐”，比如，双眼皮、身高、智商等。要个孩子不容易，谁都不希望让孩子输在受精卵上。大家都纷纷定制基因编辑套餐，都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英俊潇洒又聪明，于是造成孩子极度雷同，从外表上难以区分。

    有了，华子拿出手机，打开基因扫描APP，对孩子进行定位。如今父母手机里有孩子的全基因组序列，因此只要华子拿出手机就可以准确确定哪个是自己的孩子。华子看着手机上的信息：100米，50米，5米，近了……

    “爸爸”，华子猛然抬起回头，发下乐乐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如果没有手机扫描，即便是孩子走过，华子也未必敢认。

    华子把孩子接上，爷俩坐在智能车后面，华子说了声：“回家”。汽车按照设定的路线自动驾驶。父子俩开始在后排聊天，父母与孩子之间永远绕不开的一个话题就是——成绩。无论时代如何发展，这始终不变。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有竞争就需要看成绩。

    华子：儿子，这次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乐乐：还行吧，高数99，雅思98，语文100，生物99，物理99，化学100，马克思主义与当代95，总分690，满分700。

    华子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次准能上重点初中——天才中学。

    回到家里，华子开始向老婆邀功：“亲爱的，咱们孩子考得不错，总分690差10分满分。你看吧，我强大的基因。”

    还没等华子说完，老婆脸色一下子拉下来。“屁，刚才她班主任在手机群里发了成绩单，乐乐第27名，倒数第三。”

    华子一愣，之前很少听老婆说脏话，心里开始嘀咕，“孩子之前从来不说谎，难道是没考好谎报成绩。”华子一下子从老婆手里夺过手机，定睛一看，孩子果然倒数第三，他仔细核对了成绩，和乐乐说得一样，孩子并没有说谎啊。他再往上看了看，乖乖，前20名都是清一色的700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弱弱地问了句：“这是真的吗？”

    老婆开始抱怨起来：“你说你咋这么抠，我们当时要孩子的时候，我说选第三代天赋基因，你非得图省钱选择了过时的二代。”

    华子一脸无辜：“这能怨我吗，不是没有那么多钱啊，二代与三代之间差距200万啊！孩子将来上学、买房子都得要钱，我上哪弄那么多钱啊。我以为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孩子后天努力更重要。”

    老婆不耐烦了：“收起你那老一套吧，这要是放在100年前，你说的或许还对。可是现在可能吗？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根本都不是一代的产品。活见鬼基因编辑公司已经开发出第5代天赋基因，我们家孩子才是2代产品，智商上差了整整3代，你让孩子如何努力？”

    听了老婆的话，华子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可是他又觉得那么不对，小声说道：“乡下，你表哥家的孩子人家根本没有进行基因编辑啊！”。

    “得了吧，你不说他还好，表哥家的孩子一个月前就退学了”，老婆越说越气。

    “为啥啊？那孩子聪明乖巧，又孝顺”，华子进一步追问。

    “他是挺乖巧，也讨大人们人喜欢，可是在班级里几乎是个异类，三年级了连微积分的题都不会做，上课跟不上老师进度，班里受到同学们嘲笑，不得已只能退学。”老婆有些怅然。

    华子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这时华子手机弹出一则消息：天才中学高三年级学生王有才获得第2118年度诺贝尔物理学奖。近10年来，活见鬼基因编辑公司编辑的孩子包揽了除诺贝尔和平奖外的所有诺奖，平均获奖者不足20岁。诺贝尔奖委员会紧急磋商，宣布以后仅仅保留诺贝尔和平奖，其他奖项一概取消。

    （作者系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