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叶红时，一个朗朗的清晨，瓦蓝瓦蓝的天空缀着一朵朵千姿百态的乳白色的云，其中一朵极像猪八戒背媳妇，望着憨态可掬的老猪，联想到冰箱里的朒朒吃光了，该去买菜咯。行至菜市场，看见琳琅满目的副食品和品种繁多的当季果蔬，自然回想起时隔40年的一些往事。

    那时候我已是十几岁的少年啦，在四子妹当中排行老大，后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胞弟因营养不良，经不住病，才5岁就病故了。父亲是抗美援朝时期军队的卫生员，集体转业后分配到石油战线西南边陲工作。为解决野外井队就医难和野外津贴问题，老汉主动申请到野外井队去当医生，这样公私均可兼顾。原是重庆修配厂车工的母亲，62年成为随队家属。为减轻家中负担，母亲也随老汉去了偏远的野外井队做临工。我们三子妹都留在队部子弟校读书，作为长兄的我就和俩妹妹相依为命了。

    那段艰难岁月，我们三子妹经常几个月吃不上一次肉。记得有一天中午，不知谁家打牙祭炒肉吃，那飘来的肉香，馋得我直吞口水。抓狂的我开始翻箱倒柜，当我寻找到画着猪儿的肉票时，心里登时就震跳起来，高兴惨了，立马像兔子一样蹦跳到几公里以外的临街副食品店。赶拢一看，嚯，没人排队，如狼似虎的人群黑压压地拥挤在卖猪肉的铺子外面，最前排的人正在高声喊叫：“师傅！割肥点，不要瘦肉，要肥肉，割肥点……”

    矮小瘦弱的我，摸着两侧搓衣板式的肋巴骨，踮着双脚，眼巴巴地望着抢购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不去挤，肉卖完了，发怵的我最后心一横，挤！当我挤进人丛里头，已感到呼吸困难。挟于人壁中的我进不去也出不来，只能伸着细长的颈项哈戳戳地昂首望天。那阴沉沉的天空啊，没一点太阳影子和云彩。

    无奈的我便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喊道：“挤啥子嘛，别挤啦，别挤啦。”随后人群中也发出“别挤啦，别挤啦”的附和声。结果大伙却是边喊边挤，无人退让。

    无助的我祈盼天空中伸出一个大吊车，把我从人群中吊出来。异常难受的我，只能听天由命。恍惚之间，忽然一阵涌动，我又懵懵懂懂地被推攘到前头，往案板上一瞅，没有一块合意的，肥一点的猪肉已被割完了，只剩下槽头肉和次等的瘦肉。

    这样的肉大人们都不买，我也学着不买。这样僵持的结果造成更多合拢的人群滞留与混乱，拥挤更加汹涌。我的小胸脯，被顶在隔墙砖头上。我拼命用双手掌硬撑在嵌装铺板的横槽上，打闪闪的脚骭使劲蹬着墙角根，为小心脏躬起一个保护架。

    好不容易等来了两大块剖开的猪肉，又被“开后门”的关系户弄光了。躁动的人堆又是一阵吵闹及咒骂。

    当又一批猪肉甩到案板上，一排排捏着猪儿票的手臂又重新越架在我的脑袋上。我在大人们的腋窝下东拱西顶，当时也顾不上什么汗臭、酸臭、狐臭，只想早点割上两斤肥猪肉。拱肩缩背的我，偏着生疼的脑壳，不停地苦求着：“师傅，买猪肉，割肥点……”说来也偏怪，左切墩长着胸毛的胖师傅，黑着脸看人卖肉，根本不搭理我。就在我实在招架不住蜷伏于砖垛上时，右切墩的胖师傅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发了善心，为我切了两斤较好的猪肉。心存感激的我鼓起最后一点劲，从左门枋这边的人壁中抽出了小身板。

    舒了气的我，提起踩靸着的白网鞋，一边抹汗一边喘着粗气往家赶。刚穿过小街十字口，猛然听到砖瓦房背后发出轰隆一声震响，把我骇了一跳，是供销社的围墙被挤跨了，因为抢购难得一见的花生。

    回到家中，急忙醒火煮肉。熟烫的猪肉刚切成片，放在小木桌上，还没来得及取筷子，三子妹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抓吃起来。我们一边吧唧，一边抹嘴，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抢着往嘴里塞，那个肉香滋味啊至今难忘！当洋瓷盘里还剩下最后一块肥肉的时候，我忽然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两个妹妹看我神情不对，也迅速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我想起病故的弟弟，如果他还活着，也一定会跟我们一起抢肉吃，可他再也吃不上肉了……

    两斤猪肉油叽叽下了肚，干瘪的肚子开始滋润和安逸起来，望着眼睛开始发亮的大妹、小妹，我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一晃40年过去了，如今油水多啦，人们的肥瘦观已调了一个头，大家更注重减肥及保养。

    我要去的跑山黑猪肉专卖店，就在菜市场斜对面。卖猪肉的师傅不是《水浒传》郑关西式的壮汉，也不是我回忆中的胖师傅，而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子。该女子卖的跑山黑猪肉，虽然比其他市场上的猪肉贵一点，但其肉质结实紧致，醇香有嚼劲。

    在这儿买猪肉，不用排队，不用肉票，也可以不用现金，不搭肥肉，想割瘦肉就割瘦肉，任意挑选。眉清目秀的女子，切完两斤净瘦肉，收完钱，顺手把机打票放入肉袋中，双手递给我，然后面带微笑甜甜地说道：“叔叔，好了，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从进店到离开，前后仅几分钟时间。

    在返家途中，我漫步在宽敞的大街上，一边惬意地捋着斑白的头发，一边舒心地仰望着高楼大厦上的蓝天白云，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40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咱们老百姓真正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很少吃肥肉咯，普遍都在吃瘦肉咯。

    （作者单位：中国石化西南油气田新场联益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