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随想
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资深教授莫砺锋,在刊发于7月28日《南方周末》阅读版“秘密书架”栏目上的一篇文章中说,《论语》就像一位父老对后辈的谆谆教诲,对他影响巨大。《论语》最大的好处是发人深省,屡读屡新,就像意大利著名作家卡尔维诺为“经典”所下的第四条定义:“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
对此我深有同感。7月初,应中国书店之邀,我来到了北京西城区琉璃厂东街115号中国书店的门店,担当科普作家系列精品讲座的首期主讲嘉宾,真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开场白我说了,重返28年前经常打发周末时光的地方,挺多回想与感慨。特别难忘的是,我这个理工男最初就是在这里接触到完整的《论语》,并且喜欢上它的。
那会刚出校门来到京城,颇多烦恼、不顺。困顿之中亦有“喜感”。《论语》里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仿佛就是自己当年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写照。是阅读与思考给我带来了抚慰。
我在1991年初读《论语》时所选的是《四书全译》,以及杨伯峻的《论语译注》。后来读了南怀瑾的《论语别裁》,又有另一番感悟和认识。此书解说、发挥很细很多,别有情趣和内涵。还读了董连祥的《论语赏析》。此书主要是从文采、辞章的角度来分析《论语》的文学艺术性,文笔不错,对我研习写作启发很多。
那之后过了十来年,我又读到李泽厚的《论语今读》,感觉开篇即显出了作者的见识和品位。钱穆说读《论语》是学习“做人”,其实决不只是这一个方面;黑格尔讥讽《论语》不过是“处世格言”而已,那他恐怕是没认真读过、体悟过,也有文化方面的差异因素。
二十多年过后重温《论语》,因为有了一些所谓的“沧桑”体验,感触确乎更深了些。譬如“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微言大义的词句,有了重新认识的也很多,如“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认真办理父母亲的丧事,追怀、祭祀历代祖先,老百姓的品德就会忠实厚重。)看,小民躬行的世俗事情,竟然会对整个社会的行为规范和价值取向产生影响,由此可见《论语》的思想穿透力。
此外,很有意思的一点的是,《论语》中有不少词句可以作多种理解和解释,如“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通常的解释将“攻”视作“专攻”,即致力、学习,这样就可理解为:学习异端邪说,是有害的。杨伯峻的译本另释为:攻剿异端邪说,于是它们就失去危害了。李泽厚则以儒学的宽容精神(主张求同存异,不搞排斥异己)考量,作第三种解释:攻击不同于你的异端邪说,那反而是有危害的。钱穆还有一种解释:专向反对的一端用力,那就有害了。
我倾向于后两种解释,不过心里也时常嘀咕:孔子为什么要那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