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惊讶于他“变身术”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兴趣的多元。这种兴趣的多元也成为他源源不断的创作资源,自1945年发表第一篇作品迄今,他已在境内外出版作品300余部,杂涉小说、童话、散文、诗歌、小品、剧本以及评论等文体。
这个已是望九之年的老头儿是一个奇妙而多维的存在,他有俩名片,一张名片比较“正经”,按照惯例写着:刘兴诗,地质学教授、史前考古学研究员、果树古生态环境学研究员、作家;另一张则不那么正经,正面标有三种身份:教书匠、爬山匠、爬格匠,并题自嘲诗:“出耄入耋退休老头,穷极潦倒文字壮丁”。背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他擅长的各色领域:地貌学、第四纪地质学、新构造运动学、自然与人文地理学、历史地理学、史前考古学、科普创作、儿童文学作家、旅游资源开发或其他杂学,计10种左右的学科门类。
两年前,因为做科幻创作调查的课题,我曾联系刘老采访。电话接通,我刚表明“来意”,就被这个老头儿硬生生挡回去了——“我不是科幻作家,不要拿这个标签定义我。”咦,明明被誉为“中国科幻小说鼻祖之一”,写出了广有影响的科幻作品《美洲来的哥伦布》,缘何说自己不是科幻作家?后来到刘老家中采访,与他畅聊6个小时,从日本鬼子打来,南京大撤退,当时尚幼的他带的“干粮”——几本小小的童话书聊到重庆南开中学度过的美好的少年时期,再到求学北大,那里带给他的影响,得益于开放包容的校风以及像冯至、戴文赛等大师们的亲身垂教。刘老言谈之间不无感恩,“每次回北大,一进西门,就觉得一股熟悉得令人心疼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就像《静静的顿河》中的葛利高里,失败后回到家乡,推开家里的木门,那个熟悉得令人心疼的嘎吱嘎吱响的声音传来。”
刘老认为,科幻应该具备文学性、科学性、民族化和联系现实四个要素,其中“科学性”和“现实性”又是他几乎在每次会议上都会再三提起和强调的。《美洲来的哥伦布》前期准备资料和考证的时间花了大概20年,就因为有些问题没有弄清楚迟迟没有下笔。做完详尽的科学考证,真正开始写作只花了十几天的时间。金涛看了《美洲来的哥伦布》评价说好像喝了几两海水一样。
他解释为何这部小说的场景描写那么真实,“你知道我找了多少科学材料,多少文学材料?花了多少时间仔细琢磨透了当地的气候环境才能如实写到纸上?”上个世纪60年代,“我还为科幻流过血”,他身上那种为真理献身的勇气与凛然至今可见。至于为何不愿被人称为科幻作家?我想大概是一种对科幻又爱又恨的感情使然:一是因为他持以贯之,以撰写科研论文的精神来写作科幻的做法鲜有科幻作家能企及;二是因为科幻所受的苦难也让他索性自我淡出。
他兴趣广泛,广为涉猎。少时便喜欢国文、历史、地理等。“我喜欢写古典诗词,而且格律一点不会错”,这位老爷子颇为自得,闲时还会读《圣经》等宗教文学,种种均为他的科普创作打下了坚实的根基。《讲给孩子的中国大自然》颇受好评,获得了2011年度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科普类)。该书介绍了我国境内丰富的气候带内有关的自然环境、地域空间和自然现象。有实地考察,也不乏有趣的故事。文字优美,通俗易懂,兼有浓烈的美学旨趣。
当问起他这本书为什么会获奖时,他认为最重要的是把自己对国家、人民的爱写出来了。他认为真实的爱,就是一种特殊的美。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不要以为科普作品就是干巴巴的科学知识,真正好的科普作品是需要神韵的。实际上,“爱国者”也是刘老认为自己身上最大的特质。
在创作的诸多文类和作品中,刘老最满意的文类是童话,偏爱唯美主义的风格,自己的作品中最喜欢《星孩子》。他的小说中经常会塑造硬汉的形象,类似海明威笔下的那类硬汉,他说这与自己的人生追求有关,“别人也认为我是个硬汉,在野外考察,我经历过很多场面,总是最危险的地方我去,撤退的时候我在最后面,‘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 是我的信条,也是我一生践行的准则。我从来没向困难和权势低过头,不管是自然的还是社会上的斗争,而且每天我都很高兴。”
尽管创作成绩赫然,但刘老认为人生和创作都需要重新再来,不断创新。学习女排精神,走下领奖台,一切从零开始。
他还喜欢吃奶油蛋糕和做梦,因为“在梦里张开双手,一下子就能飞起来,真的好玩极了……”。梦醒时,他是一位勤恳耕耘的作家,“我喜欢不断地重新开始,探索新的可能。也愿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山野考察里跨出最后一步,或者伏案写作中度过。”
(作者系中国科普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科普创作》执行编辑,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