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手稿】

    ◎实习记者 骆香茹

    在很多人眼里，核能与农业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在实验室，一个在田间地头；一个“高大上”，一个接地气。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我国的核农学早早起步，走在世界前列。

    谈到我国的核农学，绕不开一个人。他就是我国著名核农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陈子元。

    1991年，陈子元参加中国科协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时在笔记中写到：“我们正处在新旧世纪交替的重要历史时期，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充满矛盾和激烈斗争的任务，国际间的竞争，说到底是综合国力的竞争，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竞争。”

    对陈子元来说，时刻以国家和时代的需求为己任，发展“核”心技术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作为我国核农学事业的先驱，陈子元常年耕耘在核农学领域，利用同位素示踪法研究农药残留及分解机理、在核农学领域引入示踪动力学理论、带领团队钻研核诱变育种技术，为农业生产贡献“核”心力量。

    奠定我国核农学发展基础

    1924年，陈子元在上海出生。他的父亲陈贤本是一位爱国实业家。在父亲“做人要诚，做事要勤，做学问要精”的教导下，陈子元家中10个兄弟姐妹都走上了念大学、做学问的道路。

    为了减轻家庭负担，陈子元用7年时间读完了初中、高中、大学。1944年从上海大夏大学化学系毕业后，他进入上海四维化学农场，跟随匈牙利籍植物生理学家蔡古从事无土栽培试验，成为“中国无土栽培第一人”。

    新中国成立后，陈子元在由大夏大学与光华大学合并而成的华东师范大学任教。此后，在院系调整中，陈子元被调入浙江农学院。其间，他曾在苏南蚕丝专科学校、上海水产专科学校（今更名为上海海洋大学）等学校任教。“我对农业的感情就从这里开始了。”他回忆道。

    陈子元喜欢挑战，越是新的东西他越有兴趣。所以他成了中国核农学的先驱之一。

    核能俗称原子能，是原子核结构发生变化时释放出的能量。多年来，随着科学研究的发展，在能源、机械、医疗、农业等领域都有核能的身影。

    核农业有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历史。早在100年前，科学家就发现，核能诱发作物种子突变有助于植物性状改良。

    但从科学发现到实际应用，还要等上许多年。

    1956年，我国制定了《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原子能的和平利用是重点任务之一。

    1958年，在浙江金华“下乡办学”的陈子元被召回，前往上海参加原子能和平利用讲习班。在讲习班的10个专题组中，他担任同位素农业应用组组长，在专家的带领下听课、做实验。

    讲习班的培训结束了，我国的核农学开始了。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陈子元带领团队实现了核农学许多零的突破：开培训班、编教材、选教师和学生、建实验室、遴选课题……

    1959年，我国农业高校第一个放射性同位素实验室——浙江农学院同位素实验室建成。但简陋的实验室面临一个躲不开的难题，缺少放射源。

    在时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张劲夫的支持下，实验室获得了来之不易的放射源。两位教师乘坐火车负责将放射源从北京运回实验室。尽管途中做好了防护工作，但他们还是出现了白血球急剧下降的情况。

    核辐射的威力不容小觑。大家都怕，然而为了实验，又必须有人勇敢上前。把握好距离、时间、剂量后，陈子元亲临实验前线，给大家做榜样。最终，小小的实验室发展成为引领中国核农学发展的“重镇”——浙江大学原子核农业科学研究所（以下简称核农所）。

    “我们不是在搞一个职业，我们是在搞一个事业。”回忆起在实验室的时光，陈子元感慨万千。

    在科学领域，陈子元不仅开天辟地，还“上天入地”。他在浙江农业大学任校长时，主张学校既能够“上天”——科学技术基础理论研究达到国际水平，又要能“入地”——为地方经济发展特别是农业生产服务。

    编制我国第一部农药安全使用标准

    20世纪60年代，“寂静的春天”成了全人类的共同议题，人们开始意识到使用农药化肥并非有利无弊。滥用农药化肥会造成环境污染，最终危及人类生命健康。

    在国内核农学界素有“北徐南陈”的说法。“北徐”指核农学的另一位泰斗徐冠仁院士，他专攻核技术辐射诱变育种。而“南陈”则是指陈子元，他在利用核素示踪技术研究农药残留方面颇有建树。

    他利用放射性同位素标记合成有机磷、有机砷等农药，并用同位素示踪法对农药在土壤及植物中的分解、代谢、残留规律进行了研究。

    因此，农业部门的“农药安全使用标准”重点攻关项目研究就由陈子元承担。之后，他牵头联合43所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近200名科技人员，开展了长达6年的项目攻关。

    硕果结成，陈子元团队最终编制出29种农药与19种作物组合的69项《农药安全使用标准》，试行后被批准为国家标准。这是我国第一部农药安全使用标准。

    核农所的办所宗旨是“以核为本、多科结合、为农服务、开拓创新、有所作为、持续发展”，而这正是陈子元整个学术生涯的写照。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陈子元又围绕国家环保重大需求，率先引入示踪动力学理论，深化农药施用对生态环境影响的相关研究，为农药的安全生产和使用提供理论依据。同时，他将核农学技术与生物技术结合起来，致力于解决环境污染问题。

    回顾陈子元的学术史，几个“第一”十分醒目：他创建了我国农业院校第一个同位素实验室、制定了我国第一部农药安全使用标准、是国际原子能机构科学顾问委员会第一个中国科学家……

    然而，比这些“第一”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爱好集邮、看书、画画、摄影，摄影作品集成了几十本册子；他年轻时爱好健身，工作后习惯慢跑，喜欢“秀肌肉”。进入耄耋之年时，他仍然坚持每天步行上下班；他关心年轻人，常常跟学生讲：“你要超过我，一代代超过，这个所（核农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