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5月30日 星期二
奉献
淡泊名利,躬身奉献
——致敬科技工作者,传承科学家精神

◎本报记者 王迎霞

    

    在网络上检索有关张蔚榛院士的报道,零星可数,最多的,竟是关于他逝世的消息。

    2012年7月14日19时45分,我国著名水利学家、教育家,国际知名的地下水及农田排水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武汉大学水利水电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蔚榛,因病医治无效辞世,享年89岁。

    “你如果问我熟悉的学术上的问题,我可以详细地和你讨论。但如果要说我自己,我还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在一次接受采访时,张蔚榛这样说。

    就连他的遗愿,也是“丧事从简,不设灵堂,不摆花圈”。

    江城怀中一泓水,润泽华夏千万人。张蔚榛,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

    “图书馆专业”毕业

    张蔚榛一心扑在科研工作上,这种品性,年轻时候就有了。

    1951年8月,他和同事许志方同时被选派到苏联留学攻读科学技术副博士(本科毕业后攻读,苏联的副博士相当于英美的博士),一个学排水,一个学灌溉。他俩由同一位导师带着,关系自然熟络起来。

    苏联对研究生要求极高,基础课程学完了,才能做毕业论文,而且必须有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研究成果。

    “张蔚榛有专门的学习计划,每年暑假都要出去,考察、实验、做研究。就这样,他在苏联一共待了4年。”许志方回忆道。

    做论文期间要看大量参考书,泡图书馆是张蔚榛的常态。他一般早晨到图书馆,中午就在里面的小吃部吃点面包、香肠,喝点咖啡、牛奶。休息一下,然后继续读书,直至图书馆闭馆。

    张蔚榛每天都这样,“以至于留苏回来别人问他是什么专业毕业的,他就说图书馆专业。”许志方笑着说。

    也只有许志方,才能体会这一玩笑背后的真实表达。那确实是一段艰苦的学习之旅。

    回国后,张蔚榛被分配到武汉水利学院(后改名武汉水利电力学院,现武汉大学工学部)农田水利系工作,并将读书时养成的格物致知精神,带到了以后的工作之中。

    同事程励的脑海中,至今仍然定格着一幅画面。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好多个暑假,整座校园异常安静。她每次到第八教学楼一楼对面的治河系办公室加班,总能碰到张蔚榛。

    武汉的夏天,闷热难当。彼时,既没有电扇,也没有其他可制冷或降温的设备,第八教学楼一楼相对阴凉,张蔚榛就到这里的某间教室,坐在弧手椅上,或写东西,或看书。

    当时,张蔚榛已有“农水四大巨头”之称,作为学术权威还如此勤奋,让程励敬佩不已。

    正是这样一个张蔚榛,为我国农田水利和地下水资源领域作出了杰出贡献。

    “我还会走这条路”

    “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会走这条路。”与地下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张蔚榛,不止一次表示过对农田水利行业的热爱。

    1997年,学校接到张蔚榛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通知的时候,这位74岁高龄的科学家正奔波在新疆、甘肃等地的农村和牧区,与国外专家组检查评估水利工程项目。

    的确,科学研究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忘初心一路攀登的人,才能到达光辉顶点。

    20世纪70年代,我国北方连续干旱,地表水缺乏。当时人们对地下水资源的特性缺乏正确认识,认为深层地下水水质好,含水层出水量大,某些地方甚至鼓励开采。

    然而,由于深层水大量开采,造成承压水位大幅度下降,形成了大面积的承压水位降落漏斗。

    “深层水基本上是死水一潭,补给也非常有限,地下水开采应以浅层水为主!”张蔚榛的这一观点得到了国家有关部门重视,对后来华北及类似地区的地下水资源合理开发利用,发挥了重要作用。

    张蔚榛投入很大精力的又一项重要研究工作,是黄淮海平原的盐碱地改良。

    他多次去山东、河南、河北等地,了解黄淮海平原重点试验区水盐动态的试验情况。一位村民动情地说:“他是第一位到我们这儿来的大学教授。”

    1976年唐山大地震发生时,张蔚榛正在衡水带学生进行抽水试验。他的很多亲属都在唐山,但为了不影响研究工作,直到试验结束他才赶回家中。当回去得知哥哥已经遇难时,他心里内疚不已。

    昔日寸草不生的盐碱地试验区,经过张蔚榛的艰苦努力,终于稻粱飘香。

    把成就归功于集体

    学生兼同事雷声隆这样评价张蔚榛的成就,“他在我们教研室以及我国农田水利学界,脚踏水文地质和农田水利两个学科”。

    再后来,张蔚榛又研究土壤水。自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开始,他常被世界银行聘请为专家,多次参加了世界银行的贷款项目评价,主要针对西北、华北地区的干旱半干旱地区的土壤水展开工作。

    虽然多次获得重大奖项,但张蔚榛常说,搞农田水利这一行,光有理论不行,而且这些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是集体劳动的成果。

    “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风气,评奖也好,评先也好,获奖的多是项目负责人。但是我认为,长期在野外搞实践的中青年学者,更应该得到奖励。”张蔚榛直言。

    他淡泊名利的修为,可见一斑。

    从事农田水利研究60多年,张蔚榛发表了118篇学术论文,获奖无数。而为许多人所不知的是,他所获得的奖项,多为同事或单位帮助他申请的。

    甚至,他曾多次婉拒申报院士,每次的申报表格都是学院领导委派他的学生帮忙填写。当选院士,同样是别人替他准备的材料。

    “总体来讲,张蔚榛老师比较低调。”跟他共事几十年的李恩羊老师这样说。

    张蔚榛在第一次手术出院后,农田水利教研室组织离退休职工去黄陂看杜鹃花,他也去了。张蔚榛喜欢李恩羊给他照相,并要求多拍几张。李恩羊后来才知道,那时他的癌细胞已经转移。

    他去世后,李恩羊悲伤不已,专门用软件给他制作了遗像,画了黑框,郑重写上“院士大师”的字样。

    在看完杜鹃花返程的路上,张蔚榛再三叮嘱李恩羊说:“你弄完给我发过来啊!”以前拍的照片,李恩羊都整理好发给他了,只有这一次,这些照片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

    张蔚榛,必将和照片里那漫山的杜鹃花一起,在最美的花期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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