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

    刘东明

    医生要罢工了，我们病人怎么办？这可能是很多人听到医生罢工的第一个念头。他们可能会想到，被病痛折磨的患者迟迟得不到医生的救助，继而死亡。

    不过，一直以来，相关研究得出的结论与公众的想法大相径庭：医生罢工期间人群的死亡率不会增加，在一些情况下反而会下降。这些研究，被很多媒体引用，用来说明医学不是万能的。

    医生罢工，对死亡率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

    第一个关于医生罢工和患者死亡率的研究，是针对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县的医生在1976年1月的罢工，这些医生因不满医疗事故责任保险价格的增加而抗议。由于当时传播媒体的局限，最终仅有25％—50％的医生参与了行动，医院仍然提供了急诊医疗服务。虽然统计资料有限，但据推测，参与罢工行动的医生主要集中在手术科室，当年1月的手术量（5038）较1975年（8586）相比下降了42％。尽管如此，基本医疗服务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调查问卷显示，在医生罢工期间，多数（74.6％）有医疗需求的该县居民在寻求医疗服务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该研究于1979年发表于《美国公共健康杂志》，当时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James J. James博士通过收集政府公共卫生部门的统计资料，发现1976年前7周的死亡率与预期死亡率相比略有下降。通过分析具体死亡病例的原因，该研究的作者认为31—132例死亡患者可能由于医生罢工（如医院间的转诊导致的救治时间延长）直接导致，并推测由于罢工取消了部分手术，从而避免了部分患者（55—132例）由于手术并发症导致的死亡。

    为了证实手术数量下降的影响，也有其他学者对1976年洛杉矶县的罢工进行了研究，他们把研究的时间范围向后延长了7周，发现在罢工结束后的几周内，随着手术数量的回升，死亡率激增。此外，还统计了新生儿的死亡率（常被认为是人群总体健康状况的可靠指标），发现新生儿死亡率在罢工期间没有明显变化，这说明罢工期间人群的死亡率下降不是由于人群总体健康状况的提高造成的，这也被认为支持了人群死亡率下降是由于手术取消导致的这一观点。1976年的医生罢工，持续时间较短、参与医生比例较低，有关罢工对患者死亡率的影响尚有一定的局限性。

    1983年发生在耶路撒冷的医生罢工持续了4个多月，约70％的医生为争取更高的薪酬参与了罢工行动。而关于这次罢工的研究却显示，不论是罢工期间，还是罢工后，死亡率均未受到影响，该项研究的作者认为这种现象是由于耶路撒冷医生数量过多导致的。

    此后类似的研究多数认为，医生罢工期间，人群死亡率不会受到影响甚至会下降。唯一导致死亡率增加的罢工，是2010年发生在南非的持续20天的医生罢工行动。仅有1家医院在此期间提供医疗服务，这导致当地的死亡率增加了67％。

    医生罢工对病人来说是好事吗？

    尽管上述研究不断得出与人们日常认知相反的结果，即医生罢工后，死亡率反而下降，但这就说明了医生罢工对病人来说是好事吗？

    《英国医学杂志》指出，医生罢工后死亡率不升反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即便在罢工行动期间，由于职业道德的要求，医院也保留了急诊服务和值班管理；患者甚至能在医生罢工期间得到更高质量的急诊服务，例如在1983年耶路撒冷和1999年西班牙的医生罢工期间，急诊的年轻医生换成了资深医生出诊；罢工期间，医生能得到更好的休息。

    此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上文所提到的罢工期间非紧急手术的数量下降。

    外科手术可根据紧急程度分为择期手术、限期手术和紧急手术。择期手术指的是那些手术时间可以不受限期择日进行的手术，比如乳腺的良性肿瘤切除；限期手术则是指手术时间虽然可以选择，但有一定限度，如果过久可能延误手术时机，比如各种恶性肿瘤的切除术；如果患者病情非常紧急，为抢救生命，必须争分夺秒进行的手术则为紧急手术，比如大血管破裂的修补术。

    非紧急手术数量的下降确实能在短时间内降低由于手术并发症导致的死亡，但手术的延期也会增加因疾病延误治疗导致的死亡（如肿瘤切除术），而这一影响很难在短时间内表现出来，需要长时间的随访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

    最后想说，尽管手术数量下降后确实产生了死亡率短期下降的现象，但所有的医疗决策都建立在获益大于风险的基础上，如果因过分担忧操作本身所带来的风险而放弃寻求专业帮助，将可能因噎废食。

    （作者系北京大学医学部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