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无疆
陈 巍
阿塞拜疆首都巴库,是一座恰好位于欧亚分界线上的历史名城。由于近代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就是从巴库开始他的伟大旅程,可以说这座城市在丝绸之路史上,也拥有一席之地。
这里的博物馆尽管面积局促,展品却很丰富。如果想到阿塞拜疆所处的外高加索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文明交流的十字路口,并且是地球上民族情况最复杂的区域,其地下和荒野上遍布着先人遗迹,那么作为汇集全国文化精粹的首都,拥有如此丰富的藏品就不足为怪了。
阿塞拜疆复杂的文化和历史,从巴库的外貌就可以看出来。伊斯兰清真寺、苏式公寓、欧式街区和现代风格建筑,在这座城市里争奇斗艳。而一些饱经沧桑的历史建筑,则冷眼旁观着世事变迁,同时接受后人在自己身上涂涂抹抹。此类历史建筑的代表,就是巴库的地标性建筑——少女塔。
少女塔位于距里海海岸不远的坚固岩床上,主体呈圆柱形,共8层,高29.5米。在主塔东北部的切线内侧,延伸出一堵实心厚墙,指向昼夜平分点的日出方位。与许多塔楼一样,少女塔内部可以通过旋转楼梯向上攀登,每层中心挖空通透,从最顶端可以看到第1层的中心。由于缺乏直接文字记载,这座到巴库必去的塔的由来和功能等,至今还有许多无法确定之处。
“少女塔”这个名字在世界上并不罕见,巴库的少女塔也有许多浪漫的传说。有一说是相传在很久之前,人们信仰崇拜火神的琐罗亚斯德教,巴库曾被敌军包围,在人民的日夜祈祷下,从火神塔顶降下了一名来自圣火的少女。这名少女成功地让围城的将领爱上了她,并撤去了围城的大军。为纪念这名少女,人们把火神塔改称“少女塔”。这个故事听起来尽管离奇,一些学者却认为它很有依据。在琐罗亚斯德教和伊斯兰教里,“少女”都有未被邪恶亵渎的意味,而冠以“少女”之名的塔,也就获得了不会被邪恶摧毁的加持。
由于少女塔身底层厚度多达5米,而且无论是底层的入口还是上层的窗洞都很狭窄,这样的布局如果不用来做军事要塞,恐怕太浪费了。精明的巴库人可不会这么奢侈。从塔楼下方,人们找到几条秘密通道,其中一条通向巴库的统治者希尔万沙的宫殿,另一条位于Multan驿站下方、相距不远的通道则连接巴库老城的两个城门。可以想象,在遭遇入侵时,达官贵人们可以通过地道,迅速转移到坚固堡垒中,或疏散到城门外。
不过早有预谋的地道交通和地下供水系统却在蒙古入侵时“然并卵”了。14世纪末的史家阿卜杜拉希德·巴库维说,当时巴库有两座巨石建造的塔楼,一座在海岸边,另一座位于高处。在蒙古袭击中,高处的塔被摧毁。由于在14—15世纪后里海海面退缩,现在离海岸线尚有距离的少女塔当时正位于海滨,所以它可能是幸存下来的那座。蒙古攻下巴库后,将其纳入到旭烈兀创建的伊尔汗国版图内。该国以现在伊朗西北部的大不里士为中心,并在马拉盖建立了一座天文台,以纳素拉丁·图西为首的东西方科学家在那里工作。
或许受此启发,加上塔楼下部有30个隆起的石头突起,上部有31条突起的石带,有阿塞拜疆考古学家认为,少女塔也具有观象台的功能——30或31指的是阳历里的大月或小月。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毕竟少女塔在当时巴库是最高的建筑,人站在屋顶上可以观测星象。
不过,这座塔并没有像同时期其它观象台那样,留下在室内建造大型天文仪器的痕迹,而且它向外的开口太小、城墙太厚,不太可能扮演典型的观星台角色。但2006年几位业余考古学家的发现,仍然透露出它的天文观测意义。他们在高加索荒野上找到一些特殊图案,10个左右类似于杯痕的圆形组成圆环外圈,环内2个类似圆形所在的直线,则指示西北/东南走向。这些史前遗址所指示的东南方向,正符合冬至日的日出方向。作为一年里白昼最短、日出方位角最靠南的一天,很多文化里天空正午太阳的最低点,正预示着一个新的年度周期的开始。
那么,这与少女塔有什么联系呢?如果我们从天上向下俯视少女塔,会发现它主要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是较高的塔楼及伸出的条形部分,二是较矮的底部基座。从俯视角度很容易发现,不起眼的基座在伸出方向上略有偏折。偏折部分有一堵比较光滑的边墙,它的走向与实心厚墙分叉处的斜墙,基本指向相同的方向,也就是东方。同时,在塔楼中部高度,有一处开口面积较大的门洞,这个门洞朝向东南方的海面。从门洞往斜上方,大致呈抛物线形状排列着几个通光孔。一些学者推测,冬至日升起的太阳将照亮朝向东南方的门洞,这一说法也在2006年的冬至日得到了证实。
学者们还推测,在少女塔最初修建时,并没有内部的每层地板等设施,而是全塔上下通透,阳光经过几个通光孔,穿过厚厚的围墙,投射到塔的内墙面。在黑暗的底色中,看到头顶上缓慢移动、按时出现的光斑,观看者的内心想必能够获得一种静谧和神圣的体验。而从天文考古的角度看,也许,少女塔与英国巨石阵等著名建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