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笔记

    莲是柔美的水生植物。它不似睡莲那样慵懒，也不像水烛那样单调。和喜欢浅水的植物相比，挺立在水中的莲喜欢开阔而较深的池塘。

    莲生水中，大抵是古人觉得无法企及的植物，于是自古便对其充满兴趣。《尔雅》有云：“荷，芙渠。其茎茄，其叶蕸，其本蔤，其华菡萏，其实莲，其根藕，其中菂，菂中薏。”言简意赅，对莲的描述却丰富而鞭辟入里。莲，花朵硕大美丽，古人称之为“扶容”或“芙蓉”，大概是因为莲花的花朵独自在水中挺立。“容”是罐型容器，而“扶”便有“挺立”之意。莲亦称“芙蕖”，“蕖”有宽阔的意思，这个名字，大抵是来自于其叶独立水中吧。

    古人笔下的莲，精细且巧妙。莲只有叶片和花朵是出水的，古人将其叶柄花柄叫做“茄”。它在水下生长的部分也有趣。春天水温提升，旧年伏在淤泥中的藕，顶芽开始萌发，长出细长而横走的茎。这样的横走茎并不像藕那般粗壮，古人将这种蜿蜒的茎称作“蔤”。在“蔤”的节上生出根和叶，于是水面上的荷叶会沿着一条线向前生长。

    初夏风和，莲花也从地下茎的节上生出，挺出水面，亭亭开放。因茎节上通常只生单叶单花，于是我们在水面上看到的莲花也与荷叶成双相依。莲花花瓣硕大，层层叠叠包裹着台子一般的子房，莲花的这种结构，可以让子房的温度比花外界的温度高，因此温暖而气味芳香的莲花正是喜爱温暖的虫子们最青睐的处所。莲花授粉结实，原先台子状的子房便膨大成空心海绵状的莲蓬。

    而到了深秋叶落，水面上的莲蓬会渐渐低下头来。冷风折断莲梗，半球型的莲蓬倒扣在水中，像小船一样随着水波飘远。莲子此时从莲蓬的孔中脱出，在漂泊的途中落入水中。此时池泥中的横走茎也悄悄发生变化，最顶端三到五节的部分逐渐膨大肥美，长成粗壮的贮藏块茎，古人称之为“藕”。作为贮藏茎的藕，节上是不生长叶和花朵的。粗壮的藕是莲花越冬的营养器官，它贮藏养分，等待来年再次萌发。藕顶端的芽在藕成熟之后便会进入休眠，直到度过漫长的冬天，春暖花开，塘泥回暖时才会萌发成新的莲株。

    莲这种大型的挺水植物，在形态上已经完全适应水中的环境。在其叶柄、地下茎、贮藏茎上都有相互联通的气孔，这些气孔可以从叶片源源不断地输送空气，进入密闭的塘泥深处，这样的结构保证了莲不会在水中缺氧，使得它可以在深水中生长。除此之外，莲为了保证出水的叶片不被水所沾湿，以防污物和水珠堵塞气孔，在荷叶表面，表皮细胞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疏水结构——连续密集的纳米级蜡质凸起。每当有水打湿荷叶，细小的纳米凸起与期间填塞的空气，会利用水的表面张力促成打湿荷叶的水形成滚动的水珠。滚动的水珠不但无法在荷叶表面立足，还会带走荷叶上的尘埃与杂物，于是荷叶看起来总是清洁的。

    古人爱莲，大抵是因为它远离河岸而不可“亵玩”，在这样一种博人所爱的植物身上，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发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