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8日 星期二
九天微星:这是一家“放卫星”的公司
谢涛与公司技术人员探讨技术问题

创业故事

本报记者 崔 爽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句曾被引用无数次的话,在光速迭代的互联网时代,早已是一句作古的宣言。听到它,脑海中总会出现一只虚虚一指的手,遥遥指向不同的雄心。

    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同。他并没有提过这句话,却和这句话尤其相衬。更难得的是,这句话对他来说不是虚指,而是他脚下的道路和日复一日的跋涉。

    听来有点不可思议,他想要把低轨小卫星一颗一颗放到天上。

    “卫星创业”起步艰难

    一架满载几百人的大飞机凭空消失,至今下落不明——提起马航MH370的悲剧,九天微星CEO谢涛至今扼腕。“如果是半世纪以前还可以理解,但在现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社会,庞然大物加几百个人找不到了,这里面出了问题。”

    马航事件的余震持续回荡在谢涛心里,想来想去,他觉得问题出在了卫星上。更具体点儿,出在了低轨小卫星上。

    卫星这东西谢涛不陌生。此刻的他,已经在航天“国家队”服务十几年,全程参与过嫦娥探月等国家项目,在航天工程管理、商业航天领域深耕多年。“我们发现全球有地面基站信号覆盖的地方只占地球表面积的10%,海上、天上、人烟稀少的地方,都处在监控的空白。”要想把这些地方置于监测之下,需要数量可观的低轨小卫星——在距地球表面200至2000千米的空间内,通过卫星实现实时监控和信息回传。

    谢涛的想法其来有自,美国大名鼎鼎的Space X和OneWeb公司做的都是同样的事:通过发射低轨小卫星,完成对地面局部区域的互联网覆盖。但和这些拥有成熟的商业卫星技术和背后强大的投资支持的“美国同行”不同,此时的谢涛只有手上的一个计划和身边的几个战友。

    2015年,国家政策明确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商业航天,这一年也因此被称作中国商业航天元年。谢涛感到机会到了。

    6月,九天微星成立。作为一家卫星创业公司,他们专注于微小卫星的创新应用与星座运营,希望拓宽卫星产业的应用领域,将“放卫星”这件听来遥远又高冷的事由小众的专利推至大众的服务。

    愿景很美好。现实是,谢涛创业的前半年都是瞒着父母进行的。“我们找过上百家投资机构,人家不懂,也不感兴趣。勉强听完回去算了算账,就没下文了。”

    如今的九天微星刚刚摘取了第六届中国创新创业大赛互联网及移动互联网行业总决赛成长组的冠军,但在当时,这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却想“放卫星”的初创企业,“我们那时候要是参加这个比赛,肯定连初赛都过不了。”

    用低轨小卫星实现“万物互联”

    “怎样用低成本纯民营的方式打造一颗卫星,最早一直在找方向。为此走的每一步,在国内都是没人走过的。”谢涛说。他把那段时间比作《火星救援》,到了火星的任何一个山头,都是到过火星的第一个地球人。

    他们在探索商业卫星发射这颗“火星”。

    探索的结果是“太空网络计划”。在谢涛介绍中,这一终极目标分物联网星座计划和太空互联网计划“两步走”。两个计划加一块,他们预期发射860颗卫星,形成全球覆盖。

    在物联网卫星星座计划中,打头阵的是一颗验证卫星,这颗卫星将于明年2月发射,用来验证物联网单用户链路以及切入太空教育市场。

    而物联网星座将于明年年底正式开始部署,通过一箭多星,在3年内部署完成72颗低轨物联网卫星。“届时,我们的整个卫星星座单日数据采集次数将高达5亿次,实现对重型机械、物流运输、无人设备、海陆空环境等产业的位置及状态信息监控。”他以远洋货轮为例,以前的海上集装箱漂在海上,其实是处在监控空白状态,有了低轨卫星,它处在哪里、箱门有没有打开就能被实时监测。同样的,过去“查无此人”的迁徙候鸟、无人机、石油管道、电力线等,都可以成为一个接入物联网的终端,用低轨小卫星做连接通道,形成真正的“万物互联”。

    “卫星天然具有全球化和共享的基因。卫星上了天,当它来到中国上头时,客户多它就满负荷运转。可当它到了非洲上空,那闲着也是闲着,它就可以免费或低价帮非洲人民提供一些服务。”在谢涛的描述中,浮现记者眼前的是获得“荷赛奖”2013年度最佳照片的《信号》,在摄影师John Stanmeyer的镜头里,人们举着手机站在虚幻月光下的吉布提海边,搜寻邻国索马里的信号。在商业航天的努力之下,或许那样一幕将不再上演。

    “高轨卫星‘站得高看得远’,但一般都有固定的轨位和任务。低轨卫星的缺点是需要很多,因为离得近,所以布很多才覆盖得过来。但好在我们成本低,一颗大卫星可能布一百颗小卫星,而且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前三到四颗就可以运营起来。”

    谢涛花了很多时间谈论成本,这应该也是创业给他带来的改变。

    “商业航天是国家航天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大卫星上,把商业航天手段能实现的运营技术服务交给商业公司。后者运营的效率和服务会好很多,他们会把每分钱用到极致。”

    “我们一定会走向太空”

    “今年年初我们才二三十人,现在已经快一百人了。”处在快速成长期的公司,也给了谢涛一些预期之外的“惊喜”。“我们本来要做星座组网这样高大上的东西,结果半路做起了教育。”他笑说。

    2016年4月,九天微星参与承办了由中国宋庆龄基金会、中国科协、中国教育学会共同举办的“中国少年微星计划”。计划分“创星、造星、发星、亮星、观星”五步,其中前两步已经完成。他们造了一颗星,并把这颗卫星的创意设计研发和发射后入轨的全过程开放给学生。

    这颗星被命名为“少年星”。

    接着,组织“少年微星创客特训营”,让学生自己动手完成“少年星原型样星”的设计制作;逐步完善太空创客教育产业链闭环,推进以“少年星”为核心的相关地面设施、教学课件、教学套件的开发……计划之外孕育的“太空教育”已经成为九天微星的重要业务。

    联合创始人黄忠主要负责航天与太空教育板块的业务,在他看来,国内太空教育虽刚刚起步,却意义深远。“人类早晚要进入‘跨星球社会’,在它到来之前,教育是最好的准备。”在举办创客特训营时,孩子们的天真想象常常让他惊讶:卫星可以发出激光光束,从太空打中“坏蛋”,也可以“长出”机械臂,抓走恼人的太空垃圾。“让这样的孩子有接触太空、接触卫星的机会,就是在培养未来星际大航海时代的麦哲伦和哥伦布。”黄忠神情严肃。

    风向在变,他们的努力正在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

    最直接的变化就是“找钱”。以前投出的商业计划书都石沉大海,如今主动找上门来的投资人越来越多。谢涛笑说,这多亏孙正义投资了OneWeb且四处宣讲投资逻辑,投资圈的接受度高了,他们也就不再需要跟投资人“细说从头”了。

    供应商和上下游的企业也越来越多,商业航天的生态正在形成。

    谢涛还谈起其他“同路人”。他说自己很感激Space X,其亮眼的战绩让中国社会意识到商业航天势在必行,大环境因而更好。他也很感谢合作伙伴ofo,后者将在明年和他们联手发射首颗娱乐共享卫星,为大众提供太空自拍、星光闪烁、太空全景等“太空娱乐享受”。谢涛看来,当卫星主动发光,人看见了,甚至接收到了它的密码,感受就全然不同了。让普通人和一个陌生的天体产生关联,是很浪漫的事,更能提升一个产业的社会认知和参与度。

    “再说长远一点,我们肯定会走向太空。美国建筑学家富勒有一个观点,如果把地球看作是一艘在宇宙中航行的飞船,我们都是船上的船员。我们每个人其实天生就是宇航员,围绕太阳,在银河系里转。”站在天色渐暗的窗边,谢涛说。

    在他看来,以前饿着肚子的年代,人们可能只关心衣食住行。但在那些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后,好奇心会激发更伟大的创新和创造,会带领我们不断探索未知的边界。这是他们正在做的事,也是这件事最迷人的地方。(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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