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阅读的女子》 |
吾心吾性
当年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叱咤风云;“垮掉的一代”之代表、美国诗人金斯堡曾在纽约华盛顿广场公园朗诵诗歌,听众如潮。如今,在很多国家,诗歌却早已失宠。
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诗歌似乎有一点点复苏,新一代诗人开始时不时炫耀一下诗技,但他们不再具有鼓与呼的魔力。然而,英国人认为,诗歌是值得进行严肃学术研究的对象,近年来,他们在研究背诗的益处。这是美国作家、音乐制作人和瑜伽教练德里克·贝雷斯的文章《为什么诗歌是大脑的避难所》所透露的消息。
背诵诗歌曾被英国人认为有助于品德养成。1944年,英国教育当局决定不再要求学生背诵诗歌,此举引发强烈批评。有人认为,诗歌就是教育。这与孔子“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看法是相通的。2012年,英国教育当局终于“恢复了理智”,重新确立了诗歌在小学课程中的位置。
新形势下,2014年起,英国剑桥大学设立了一项为期三年的跨学科研究计划,名为“诗歌与记忆”,试图发现背诵诗歌的神经学效益和社会效益。项目想回答两个核心问题:背下来的诗歌有什么独特价值?背诵与理解之间有何关联?
2014年的“英国国家诗歌节”(该节日被安排在每年9月底或10月初的一个星期四),“诗歌与记忆”项目组进行了线上问卷调查,请应答者说出一首会背的诗歌,并讲述这首诗对自己的意义,还询问他们何时背诵、为什么要背诵此诗。这次共收集到约500份回答,项目组还对其中38位应答者进行了深入访谈。
项目总体结论是,背诵诗歌似乎能带来实实在在的效益。所有应答者都认为,背诵是正面的体验,还带来其他各种正面效应。
应答者普遍的体会是,背诵强化了对诗歌的鉴赏力。更重要的是,背诵加深了同理心,加深了与所爱对象的感情联系,正如该项目的研究人员所说:“背下的诗像一个容器,装进去的是思想和情感。”有应答者表达了相似的观点:“一首诗一旦被内化,就像住进了诗歌之内。这种栖居感也许能打开一片更深入的延伸理解空间。”
该项目的创建者之一、女博士戴比·普林格说:记诵有意义的诗句就像卸掉自行车辅助轮后的感觉,一开始你摇摇晃晃,但只有此时你才能感受到自行车是如何在地面运动的,只有此时你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平衡。
既然诗歌与意象相连,背诵诗歌就有“思维殿堂”记忆术的作用。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记忆的诗歌越多,越能将其与生活感受结合起来,这也加强了我们对生活中事物关联性的理解。
在文学史上,能将想象力与行动优雅地结合在一起的,无过于诗歌。两行相连的押韵诗句之间的空间提供了一个休止,想象力由此起飞翱翔——一呼一吸之间,空间寓意着静默,代表着安静沉思的时刻,这种静默将万物相连,而后,词语才借由这短暂的停顿喷涌而出。诗歌是空间本身,也是填充了空间的事物。
德里克·贝雷斯对诗歌的作用有切身体会。他年轻时有过强烈的孤独感,于是一遍遍地阅读聂鲁达的《船长的诗》。他还记得其中一首《你的朗笑》的结尾:
你对着黑夜、白天和中午朗笑/对着孤岛的扭曲的街道朗笑/你嘲笑我这个爱你的笨男孩/但是,当我睁开或闭上双眼/当我的脚步移走又折回/可以剥夺我的面包、空气和轻灵的春季/但绝不要让你的朗笑消失,否则我会死去。
诗歌不仅能抚慰德里克·贝雷斯的心灵,也能抚慰、滋润、鼓舞一代又一代后人的心灵,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