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胜观察

    大约三十年前，听一位学者讲互联网。他说，世界上匆匆忙忙乘坐各类交通工具的人们，大约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为了从甲地到乙地去获取或传递某种信息。通俗理解，就是送信取信。互联网的出现，使这些信息瞬间来到面前，而省去了舟车劳顿之苦。

    当时，一群年轻的科技记者听得十分神往，以为世界上为了获取传递信息而熙熙攘攘辛辛苦苦的行人们，从此可以安坐家中了。

    仅仅三十年，互联网飞速发展，传递信息更加便捷，可是，那些各类交通工具上的人们呢？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是翻倍增加、人满为患了！

    信息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往外跑？

    原来，信息并不是世界的全部。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这是要出去开眼界，感受一种崭新的生活。换句话说，原来的活法，腻了。大批的人们，离开了自己“活腻了”的地方，满怀惊喜地到另一处别人“活腻了”的地方去看看。换个活法，常常换的是别人淘汰的活法。而你不玩了的活法，也许又被别人如获至宝地换去了。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也只有那位折了翅膀的女子才敢如此直白。为此而不惜穿过大半个中国，甚至大半个世界的人们，我向你们致敬。尽管如那位女子所说，“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能够让生命中绽开一朵春天的花，不管真假也值了！

    取信送信，真的不是世界的全部。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似乎是在一座风光秀美的名山开会。梦境里，山顶的会议厅坐满了听众，而我和会议报告人却在另一座山头，满山游人如织、缆车穿梭。报告人手里攥个话筒，找个人少的地方说两句，然后让我打电话问问，会场听到了吗？山上手机信号不好，我还得爬到一个高处“找信号”，忙活半天，那位报告人一气之下，不说了！

    醒来后哑然失笑，联想到今天的许多远程视频会议，不知在那种会议上讲话是什么感觉。

    当一辈子记者，经常是穿过大半个中国去开会。为什么不能像前文那位学者说的，依靠互联网就可以获得会议信息呢？其实，互联网可以改变很多事，唯独一项无能为力，那就是：气场！

    开会，甚至聚会，都需要一种融会贯通的气场。言者听众必须有一种气场相融。交流的不仅是语言，还有各种各样的坐姿以及肢体动作，还有忽来闪去的眼神以及无意之声，还有席间的提问插话以及赞叹不屑……

    传统戏园子里京戏名角出场的那一声碰头彩，顿时就让角儿精神大振！后来，让演员在录音棚里对着广播电台的麦克风表演，我感觉真是难为了他们。没有一批戏迷面对面地叫好，角儿心里都是空荡荡的！

    还是要挤火车飞机，甚至长途驾车，颠沛流离千里万里去办事。办完正事，约到好友，低桌矮椅，新茗老壶。信口开河，信马由缰，东扯西拉，口吐莲花，直至夜央，意兴阑珊。门前挥别，一去何年？办得什么正事，早已忘在脑后。就冲这壶茶，值得“穿过大半个中国”！

    见过一些喜剧演员，平日里很安静甚至有些忧郁，他们的精气神都在台上。为了逗乐观众，需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插科打诨、装疯卖傻……下了台，最需要的是静一静，得歇着。这会儿，养得是静气。动静之道，相辅相成。

    手机上收到朋友写的一幅书法，“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字写得功力十足，古意厚重。但我回短信：“字好，词不宜悬挂。”挂字的环境，也讲究个气场。

    互联网是平面，而社会生活是立体的。

    互联网滋生了大数据，大数据为科学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人不是数据组成的。再庞大的数据库，也取代不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机器人可以完成许多人类完成不了的工作，可以在许多领域与人类博弈取胜。但是，机器人与人类难以逾越的区别就是一口气。

    只有人与人在一起，才有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