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最美科技人员
“要看山顶和山那边的风光,你只有靠自己爬上去,科学研究何曾不是啊!”
天阔云舒,空气变得有些稀薄。登上海拔4700多米的甲玛矿区时,唐菊兴的脚步并没缓下来,身着红色抓绒防风服的背影矫健而笃定。如果不是灰白的头发和胡茬“出卖”了他,很难相信,这位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区域成矿规律研究室主任已年过五十。近日,记者随科技部组织的“最美科技人员”采访团,探访了这位长期扎根基层一线、成绩显著的优秀科技工作者。
挑战“海底喷流成矿”理论
甲玛,藏语意为“百里挑一的富地”。这里最高海拔5360米,空气中含氧量仅为平原地区的4—6成,气候常年恶劣。若不是甲玛铜矿的出现,“富地”或许只是人们的期许。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甲玛铜多金属矿床就开始详查工作,当时“海底喷流成矿”理论作为矿产勘查的理论指导,探明铜铅锌资源量108万吨后就停滞不前。
2006年起,唐菊兴主持甲玛铜矿勘探评价工作,要想打破僵局,就需突破浅成“海底喷流成矿”观点。在大量基础地质工作论证后,他提出甲玛矿床存在斑岩成矿体系的勘查地球化学、地球物理异常特征。2008年,唐菊兴团队通过钻探施工验证了结论。
在青藏高原进行钻孔施工,按照惯例,钻孔深度达到地下三四百米时,还不见矿就会放弃。但唐菊兴在现场研究分析岩芯后,毅然决定继续施工。当钻孔深度潜入到500米时,发现了厚度达200多米的铜矿体,世界级大矿甲玛铜多金属矿揭开冰山一角。
自此,唐菊兴提出的甲玛铜多金属矿斑岩—矽卡岩成矿理论得以论证,探寻铜、钨等矿床也有了规律可循。2010年7月,甲玛铜矿投产,年创造利税近3亿,并为数百藏族同胞提供就业岗位。
为科研创新乐爬山
提及甲玛时光,唐菊兴的语速加快。某天早晨醒来,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和花白胡茬的“陌生人”。“刚开始我还不服气,定期去染染头发,后来也懒得管了,这也算是种境界吧!”唐菊兴笑说,彼时攻关的压力,不全是找矿突破的技术问题,更多的是肩负团队成员和学生们的安全责任。
“唐老师20多年前带我进藏,从来都是有危险他冲在前面。”成都理工大学地球科学学院教授钟康惠说,高原上开展野外工作,险情常会不期而至,比如过河时水流太急,车就会往下游滑。
唐菊兴从不允许队中藏族工作人员和学生下河,而是自己蹚着冰冷刺骨的雪水把钢缆挂在被困车辆上,然后用另一辆车把它拉出来。
自然环境造成的障碍终会解决,但高原反应只能硬扛。“爬到4500米以上的高山时,基本是上三步退一步,在气喘吁吁中完成工作。”唐菊兴说,“地质工作就是要吃得苦、爬得山,只有自己亲力亲为当好一个合格的爬山匠,掌握第一手资料,才能有发言权,有创新的可能。”
20多年的坚守,唐菊兴迎来了科研生涯的荣耀时刻:2011年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2013年入选国土资源部第一批国土资源科技领军人才开发和培养计划,荣获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称号;2015年成为中国地调局首批“李四光学者”(卓越地质人才);2016年获中央国家机关优秀共产党员……
攀科学高峰育优秀人才
提及成绩,唐菊兴忙说是自己运气好。他认为,西藏地质工作起点低,无论搞基础地学研究还是找矿,都容易出成绩。但事实不尽如此。
2007年,身为成都理工大学地球科学学院常务副书记、副院长的唐菊兴,选择到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做一名普通研究员。就像20多年前,选择进藏开展地质研究般义无反顾。他看重的是,在青藏高原的地学研究领域,北京更有优势。
“唐菊兴是优秀的为国找宝藏的爬山匠。”相识二十多年、长期在西藏从事地热地质和矿产资源勘查工作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多吉说,他在最艰苦、最危险、外部环境最差的地区,作出这么大的贡献很了不起。
从三江源头到雅鲁藏布江—冈底斯山脉再到阿里地区,20多年来,唐菊兴用脚量遍西藏的山山水水,几乎每年1/3的时间在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的青藏高原度过,最长的一年他在西藏待了200多天。
20多年来,他带领团队创新找矿理论,采用产学研用一体化的“唐氏模式”,在西藏探明并新增资源总量相当于18个大型铜矿、18个大型金矿、6.9个大型钼矿、11个大型银矿、2个大型铅锌矿。
苦中作乐是地质人的本色。长期缺氧导致很多人牙齿松动,甚至消化不好、胃穿孔。唐菊兴调侃自己的身体是外强中干,糖尿病、高血压找上门了,“上年纪就知道注意身体了,现在每周坚持三四十公里的快走”。
“唐老师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而火热的心。”学生眼中,唐老师地质考察时喜欢背着相机照相,会在网络上写一些心得体会。他也喜欢音乐,钻进山里听听音乐,所有不愉快的东西就都抛出去了。
唐菊兴戏称自己是个快乐的爬山匠,年复一年不知疲倦地攀登地质科学高峰,孜孜不倦地培育了一批年轻优秀地质人才。他常对学生说,当不好爬山匠,何谈地质大师?
唐菊兴下一座要攀爬的险峰,就是总结青藏高原的成矿理论和成矿规律,出版一本有西藏特色的专著,并拿到国外最重要的地学科学家群体中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