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 莉
为中国航天教育事业奉献了一生的陈士橹院士,在我国第一个航天日(4月24日)闭上了眼睛,终年96岁。
西北工业大学(以下简称西工大)的师生这样追忆他:先生的很多衣服都是在学校东门早市上花几十元买的便宜货,却将自己毕生积蓄百万余元全部捐献学校;先生平时不论对谁都和颜悦色,却曾为了航天专业的留存拍案而起。他是治学育人的谦谦学子,他是顶天立地的航天擎柱。“如果不是内心完全无私的人,是无法理解陈老师的。”
守护几近中断的航天教育
1945年,25岁的陈士橹以专业排名第一的成绩毕业于西南联大,先后在清华大学航空系、上海交大航空系、华东航空学院任教。上世纪50年代,被选派到莫斯科航空学院学习两年后,陈士橹被派往西安,筹建西工大宇航工程系,这是我国航天科技教育的首批院系。
“建系之初,很多专业课程没有教材,只能靠陈先生组织老师们自己编写教材。”西工大航天学院院长唐硕教授说。
正当宇航工程系逐步走上正轨,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1963年,新成立的三机部(分管航空工业)要剥离航空以外的职能,其所属高校中的航天专业也被要求撤并。
看着自己投入心血、刚刚起步四五年的航天专业面临解散,陈士橹心痛。他坚定地认为航空、航天两者在学科上差别很大,从国防建设角度看,未来中国不能没有航天。平日谦和、与世无争的陈士橹此时选择“四面出击”,毫不掩饰地主张自己的观点,为保留宇航工程系奔走呼吁。
1964年,国防科技部门在北京召开全国国防高校工作会议,陈士橹在会上“放了一炮”,坚持航空航天专业要分开,呼吁保留航天专业。他的发言得到了张爱萍上将的支持。张爱萍在总结会上说,有些专业这个部不需要,其他部可能需要,各个部要有一点大局观。
这期间,在四川召开的全国空气动力学会的研讨会上,他见到了时任国防科技部门领导的钱学森,陈士橹不失时机地向钱学森反映他的想法。钱学森听后,态度十分明确。据陈士橹生前回忆:“钱学森先生当时说,很多人都说要把你们宇航工程系撤掉,但我是赞同你的。宇航工程还是国家急需的专业啊!”
在国防科技部门有关领导及钱学森先生的关心、支持下,由于陈士橹的执着和坚持,最终保住了西工大宇航工程系。西工大也成为国内高校中仅有的航天专业自开办以来没有中断过的学校,在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中培养的大批骨干人才,为上世纪90年代我国航天大发展储备了人才队伍和研究力量。
“对不起,不能亲自指导你”
33岁的曾志峰是陈士橹的最后一位博士,陈先生去世前,书桌上还放着小曾的毕业论文。老先生身体状况很差的情况下,专门委托女儿指导小曾的论文。小曾还记得几个月前,躺在病床上的老先生紧紧握着他的手真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能亲自指导你的论文了。”
陈士橹治学严谨的风范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厦门工学院校长蔡远利至今记得当年读博时,每周都要和两位师兄弟排着队去给陈老师汇报学习进展。“除了口述,我们还要提交一个书面报告,陈老师看得很细,标点符号都不能出错。他总是在看最前沿的学术资料。陈先生的俄文和英文都很好,他经常把外文资料总结出来,编写成教材讲给我们听。”
唐硕还记得自己的一个书面报告提交上去,一周都没有返回来,正琢磨是怎么回事,陈老师把他叫去,认认真真地指着一个微分算式告诉他:“从这个地方开始,我的推导就和你不一样了。”
严于律己谦逊待人
陈士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父亲一生中除了科研,就没有其他爱好,一生简朴,现在家中还有三十多年前买的三合板衣柜、人造革沙发。”女儿陈清怡说。
2000年,上海航天八院举行项目评审会,邀请陈士橹作为专家出席。两个弟子熊笑非和王志刚去机场迎接他。航班落地,一位位乘客走出出口,却不见老师,焦急的两人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见空荡荡的大厅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80岁的陈士橹,一个人提着挎包,由于行动不便步履蹒跚,朝着出口缓慢走来。
评审会结束后,王志刚负责送陈士橹去机场,陈士橹径直到前台去结住宿费。王志刚立刻上前告诉他:“会议主办方会结账的,不需要您自己结账。”陈士橹却说:“我是来参加会议的,自己的住宿费用怎么能让别人负担呢,多给别人添麻烦。”
学校每学期开学,要求老师到所在院系报道,陈士橹的亲自签到一直坚持到9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