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8日 星期三
赵久然:我是“玉米团长”
文·本报记者 徐 玢

    秋季大概是北京农林科学院玉米中心主任赵久然最喜欢的季节。玉米地里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农民笑逐颜开的笑脸,都会让这位自称“玉米团长”的育种专家感到满足。今年秋季,赵久然的喜悦更多一重。在最新公布的2014-2015年度中华农业科技奖获奖名单中,赵久然及其团队名列其中。作为与玉米结缘30年的育种专家,赵久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只有农民认可的才是好品种,农业研究要以需求为导向。”

    人生选择:从栽培到育种

    走进赵久然的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满了玉米棒子的大桌子。“玉米是一种既平凡又神奇的作物。玉米是光合作用效率最高的农作物。玉米对我国粮食生产‘十连增’的贡献近60%……”如果聊起玉米,赵久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赵久然与玉米结缘是在1983年,他考取了北京市农林科学院玉米专家陈国平先生的硕士研究生。1986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北京市农林科学院玉米栽培室继续从事玉米栽培研究工作。当时正值改革开放之风吹遍大江南北,出国深造是很多青年人的共同选择。赵久然却逆流而动——他下乡了。

    在工作后不久,赵久然主动申请到北京远郊延庆县蹲点搞科研。理由是郊区虽然条件更艰难,但能获得生产实践的第一手信息。赵久然在延庆一“蹲”就是6年。在这期间,他的足迹遍布延庆县所有乡镇。6年间,赵久然在实践一线参与、完成了许多科研项目,在中低产田开发、旱作农业、保护性耕作、地膜玉米栽培等领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更为重要的是,6年摸爬滚打在田间地头,使赵久然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农民的需求。“农业研究应该以生产需求为导向,从生产实践中寻找研究课题,再将研究结果运用到生产实践中。”

    农民最热切的需求是什么呢?当时赵久然的研究方向是玉米栽培技术。但他在实践中发现,很多技术的推广效果却不理想。比如地膜覆盖栽培技术,虽然能有效提高种植产量,可推广效果始终不温不火。原因是“使用这些技术需要增加较多投入和人工,有政府项目支持农民才有推广的积极性——给钱农民愿意做,不给钱农民就不愿意做。”而相比之下,农民对于良种的需求却始终不变。“任何时候,农民都在主动寻找更高产、更稳定的新品种。只要有好品种,好种子,农民就会积极推广使用。”赵久然说。

    1992年底,赵久然回到北京农科院工作。在深入思索农民需求后,他决定将研究方向从玉米栽培转向玉米新品种选育。“优良品种、优质种子,再加上相配套的简便易行、行之有效的栽培技术是农民最需要的农业技术。他们不需改变生产方式或增加投入,就可以实现增产增收,因而也是最容易推广的技术。”赵久然说。

    迎难而上:从零起步到自我造血

    北京农林科学院内的一栋白色实验楼,便是玉米中心所在。楼内,科研人员忙忙碌碌,育种部、测试部、研发部等部门分门别类,各种实验设备一应俱全。而在玉米中心创办之初,7间临时办公室、8万元启动资金、4亩试验田便是当时全中心上下7名职工的全部家当。这个变化,发生在不到20年间。

    在转变研究方向后不久,一个新的挑战摆在赵久然面前。1997年,北京农林科学院根据玉米的科研和产业发展前景,决定加快玉米新品种的选育和推广,成立玉米研究中心。刚开始从事玉米育种3年的赵久然被委任为玉米中心主任,负责组建工作。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首先遇到的是资金问题。玉米中心成立之初,赵久然提出不要事业经费,靠自身科技成果转化实现自我造血。1996年冬季南繁的时候他便犯了难,当时玉米中心还没有正式成立,但要赴海南开展玉米南繁工作。春节前夕,研究人员基本完成了田间授粉工作,准备回来过春节,但回北京的机票钱成了问题。基地驻守人员在当地借到一笔钱,买了一张机票让一位年长的同事大年三十赶到了家过年。待赵久然借够钱买到机票已是正月初三。“第二天是正月初四,按照当时的规定又开始上班了。”

    如此的资金困难在玉米中心成立的最初几年并不少见。但相比资金上的困难,最让赵久然着急的是育种资源的不足。玉米种质材料是育种必须的基础资源。“育种也好像采矿,找不到富矿区和原料,也就不可能出来宝石和金子”赵久然说,玉米中心成立之初,只有区区几份玉米材料,与其他科研机构动辄上万份的材料库相比真是相形见绌。为此,他四处奔波。比如,寻求兄弟单位、相关课题组和老师的友情支持。有一次他路过一个城市,遇到有人正用玉米喂鸽子,他还抓回来一把当做种质材料。

    “玉米中心当时近乎从零起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赵久然有些佩服自己当时的胆量。“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功夫不负苦心人。2000年,玉米中心选育的“京科2号”“京早13号”两个品种通过北京市审定,开始农业示范推广。“这是我们培育的第一批新品种,玉米中心开始有了自我造血功能。”

    工程化育种:从“京科2号”到80个品种

    秋后的内蒙古通辽一片金黄色。成熟的玉米棒子在地里高昂着头,等待收割机的“检阅”。在这个玉米播种面积占1800万亩的农业大市,“京科968”是个热门词汇——一半以上的玉米地种的都是这个品种。而“京科968”的选育者,正是北京农林科学院玉米中心。“‘京科968’是玉米中心工程化育种的产物之一。”赵久然说。

    成功选育“京科2号”“京早13号”后,赵久然团队以每年审定5个以上玉米新品种的速度,充实着玉米中心的成果库。虽然战绩不俗,但在赵久然看来,玉米中心选育新品种的真正突破是在2005年以后。

    新品种选育是一个漫长、冗杂的过程。科研人员要将具有不同优点的玉米材料进行杂交,将适合生产需要的好组合鉴定出来,万里挑一选择出高产、稳定的新品种。整个过程耗时近10年。在长期的材料积累、玉米选育过程中,感觉犹如在黑暗中摸索,一个优秀新品种的成功选育很大部分要靠“碰运气和凑巧”。而审视全国上千家育种公司、科研机构内800多个玉米育种课题组,能持续培育出高产品种者寥寥无几。

    “一个优秀的育种专家不仅要能钻进玉米地,还要能从玉米地中跳出来。钻进玉米地是看细节,细节决定成败,跳出玉米地是看全局和方向,路线对了头才能事半功倍一步一层楼。”赵久然说。2005年以来,逐渐形成了工程化育种的新思路,将几项行之有效的单项育种技术有机衔接综合运用。也即综合运用“GDY高大严选系技术、DH单倍体育种技术、IPT配合力测定技术、MAS分子标记辅助育种技术、DDD多年多点多生态区鉴定技术”等,再加上现代和育种装备和信息化手段,展开规模化的流水线作业。在这个新思路的指导下,玉米中心的育种效率大大提升。“虽然我们掌握的玉米材料还不太多,但在十多年时间里选育并审定玉米品种80多个,可以说成果丰硕。” 赵久然说。而这一育种方法被赵久然提炼并命名为“五位一体品种选育方法”,并获得国家发明专利。

    玉米新品种的数量迅速增加,但赵久然始终没有忘记农业研究以生产需求为导向的初衷。“只有经得起生产实践检验、农民认可的才是好品种。”赵久然戏称玉米中心为“三少”单位:国家级项目少、SCI论文少、挂的牌子少。但育种的成果多,在生产中实用的成果多。“育种是一项决定企业成败和亿万农民生计的重要工作。我们的工作不仅为了完成课题,更重要是以需求为导向,以创造价值为核心。”在玉米中心已选育并审定的玉米品种中,目前正在生产上大面积种植推广的品种就有30多个,有5个被农业部列为主导品种。例如“京科968”高产籽粒玉米新品种,自2012年以来已经连续4年被农业部推荐为主导品种。而京科糯2000等系列糯玉米推广种植面积,多年来一直占据了我国糯玉米种植的半壁江山,极大地促进和改变了我国鲜食玉米产业状况。

京ICP备0600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