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郑焕斌 综合外电

    自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科学家就开始孜孜追求“开放获取研究成果”，近年来这种呼声日益高涨，各国政府也相继制定了开放获取(OA)政策。面对科学家的高涨呼声和各国政府的积极作为，传统科学期刊出版模式受到越来越大的冲击。如何顺应这一潮流，是全球科学出版界必须正视的一个课题。

    2013年2月27日，自然出版集团（简称NPG）收购了瑞士OA出版商尖端学科（Frontiers）的控股权，双方建立战略联盟，以共同推动全球公开科学运动。《经济学人》杂志网络版2月27日发表了《变革中的自然出版集团》，对OA运动的新动向等问题进行了深度报道。

    风格迥异的两种出版模式

    英国学术周刊《自然》杂志在科学出版界久负盛名。自1869年创刊以来它一直致力于报道各种重大科学进展，当之无愧地成为传统订阅出版模式的典型代表。

    《自然》严格遵循古老而又耗时的同行评审程序，在学术论文发表之前由匿名专家评判其价值，最终有幸发表的论文数量不到提交论文总数的十分之一。那些成功入选论文付梓之后，便邮寄给世界各地的订阅者——他们支付订阅费，从而获得阅读科学界最新重要发现的权利。与此同时，论文作者则因其论文得以发表而获得荣誉。

    作为目前全球第五大开放获取出版商，瑞士出版商尖端学科（Frontiers）与《自然》的运作模式迥异。

    2007年由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大学科学家创立的尖端学科，是发展最为迅速的OA出版商之一。它每年出版的论文数量成倍增长，出版领域涵盖14个科学和医学专业领域。2012年， Frontiers共发表了5000多篇论文，而且其市场依然在不断扩大。Frontiers采用的同行评审程序也不同——评审专家为大家所知，最终入选论文占提交总数的80%到90%，仅有少数具有致命缺陷的论文遭到摈弃。入选论文作者支付750至2600美元的出版费，而读者则能免费获取这些文章。每篇论文的价值在其发表后才能得到评判，其评判标准为下载次数等各种互联网指标。

    两巨头联手推动公开科学运动

    尽管两者运作模式迥异，但目前《自然》和尖端学科已经紧密地融合在一起。

    2013年2月27日，拥有《自然》杂志和其他81种学术期刊的NPG宣布，它收购了Frontiers的控股权，双方建立战略联盟，共同推动全球公开科学运动。Frontiers总裁、神经科学家卡米拉·马克拉姆继续留任，并将按照其原有平台、品牌和政策运作。Frontiers在其官方网站声称，两家出版商将努力通过开放获取出版模式和公开科学工具，促进研究人员改变科学交流的方式。此外，双方将共同致力于公开科学工具、网络和出版程序等方面的创新。

    除了出版30种OA期刊外，Frontiers还为众多科技人员提供一个社交网络平台——不仅可以分享学术研究信息，还能获得新闻、就业职位、各类会议和事件等信息。它声称目前拥有8万个会员。与NPG结为战略联盟后，它过去冠名“Frontiers in”的系列杂志将在两年内快速扩张。此外，双方网站将实现相互链接，公众能在两个网站都看到开放获取论文。

    NPG和Frontiers对双方的合作都给予了高度评价。NPG总裁斯蒂文·英奇卡姆贝认为：“我们的联盟将加速NPG和Frontiers的各种尝试、提高和创新。与之前各自为战相比，我们能实现更加紧密、更加快捷的发展。”马克拉姆指出：“NPG久负盛名的出版经验和Frontiers创新方案的结合，将为研究人员提供改变目前学术交流状况的丰富机会。Frontiers不仅致力开放获取出版的创新，而且也提供更为透明，更具建设性的同行评审程序，并为科学家提供建立自己学术地位的渠道。”

    《经济学人》的文章也认为，这项交易将进一步巩固NPG在科学出版界的地位。

    其实，这并不是NPG首次涉足新潮的“science 2.0”世界。2006年它就推出了第一份完全OA期刊，终端用户可以免费阅读论文。此外，NPG的母公司——麦克米伦出版公司早在2010年就成立了数字科学部，人们通常采用引文索引等传统测度标准来评价论文的影响，而数字科学部的特色就是还能提供以网络为基础的替代方案。目前NPG出版的63种期刊提供了OA模式，在2012年发表的全部12900篇论文中，有2300篇可以免费开放获取。英奇卡姆贝指出，公司的免费OA业务已经开始盈利。据美国一家名为Outsell的咨询公司估计，2011年科技期刊出版业的总收入为94亿美元。2012年OA期刊的收入为1.72亿美元，比2011年增加了34%，但依然只占很小比例。

    基于订阅的传统出版模式逐渐失宠

    积极采取行动，顺应“开放获取学术成果”呼声的科学出版界巨头，并非只有NPG一家。

    德国斯普林格科技出版集团也是全球首批试验推行OA出版模式的出版商之一。2004年它推出了“开放选择”政策，该政策规定在论文经过同行评议决定可以发表后，作者既可以选择支付发表费用使论文在互联网上被自由获取，也可以选择传统的订购模式出版论文。多年来它一直活跃在OA出版的最前沿，2008年收购了OA出版商生物医学中心（BioMed Central）。在斯普林格出版的2000多种期刊中，就有330多种期刊采取了开放存取模式。BioMed Central创立于2000年，是一家STM（科学、技术和医学）出版商，是OA出版领域的先驱，主要以出版网络版期刊为主，所发论文都可以开放获取，同时它也提供各种需要订阅的额外产品和服务。2013年2月下旬，BioMed Central推出了第250种期刊——《有毒动物与毒素（包括传染病）杂志》。而仅在此前数日，它发表了自创立以来的第15万篇论文。

    长久以来学术界一直抱怨出版商滥用其独断权利，因此基于订阅的传统模式目前正在逐渐失宠。在这种形势下，那些因循守旧、甚至无视科学家群体强烈要求的出版商，理所当然地成为他们激烈抨击甚至强烈抵制的对象。目前爱思唯尔出版集团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爱思唯尔是荷兰一家国际性多媒体出版集团，它成立于1880年，每年出版2000多种学术期刊，其中包括《柳叶刀》、《细胞》和《四面体》等世界著名期刊，还出版近2万种图书，涵盖了医学、生命科学、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等领域。《四面体》杂志创刊于1957年，主要刊登有机化学领域的原创性研究论文。对每个地道的化学家来说，研阅每期的《四面体》是必修课，因此他们（或其所在大学的图书馆）每年不得不支付高达18570英镑(约合24267美元) 的订阅费！

    有人根据爱思唯尔提供的公开数据进行了估算，结果发现10多年来其利润率从来没有低于过30%，2011年高达37.3%（当年收入总额为21亿美元），这是他遭到很多人诟病的焦点。

    除此之外，爱思唯尔试图抵制OA政策的做法，也是它与科学界结下“梁子”的重要原因。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2008年1月规定，由其资助的研究成果必须在发表12个月内能够让公众开放获取。2009年3月1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的《2009年综合拨款法案》使NIH的OA政策成为一项永久制度。但一些商业期刊出版协会四处游说，试图抵制这一政策。2011年12月，美国两名议员向国会提交了“研究论文法案（RAW)”，试图禁止NIH的规定。NPG和美国科学促进会等19家出版商公开表示不支持RAW，爱思唯尔则是该法案的最积极支持者，它曾发表声明称支持“研究论文议案”“别无选择”，“我们反对撇开出版商就规定期刊文章或传播方式的立法。”

    2012年1月21日，英国剑桥大学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威廉·提摩西·高尔斯发表博文，指责爱思唯尔集团利用商业“捆绑手段”向高校图书馆出售期刊数字订阅权和肆意提高订阅费用；阻止OA运动，并取消一些试图讨价还价的高校图书馆的订阅资格。他表示拒绝向爱思唯尔旗下的期刊投稿、拒绝为其评审期刊论文、拒绝参加其编辑工作，并号召科学家共同抵制爱思唯尔集团。高尔斯的响应者立即在美国建立了一个名为“知识的代价”的网站，在一个多月内就有7000多位科学家签名参加抵制，这一活动被称为“学术之春”。

    为此，爱思唯尔被迫于2012年2月27日宣布撤销对RAW的支持。随即，RAW的两个提案人也明确宣布不再推进这个法案。尽管如此，科学家们对爱思唯尔的抵制活动并没有停止，迄今为止全球已经有13000多名科学家参加抵制活动。

    各国政府和民间团体齐发力

    一些国家的政府同样也在竭力推行相关政策，致力于公众能够免费开放获取公共经费资助的研究成果。它们认为，不这样做，公众看到这些研究成果将会被迫二次付费——既缴纳税收又支付订阅费。

    2013年2月下旬，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要求有关联邦机构制订计划，目标是促使那些由其资助的研究成果在发表后12个月内公众能够免费获取。几乎与此同时，美国国会也收到了一项法案草案，该法案要求在研究论文发表6个月内公众能够免费获取。欧盟也正在做出同样的努力。英国政府甚至打算采取强制性措施，迫使公共研究经费获得者设法让其论文立刻为公众免费获取，这意味着必须作者支付出版费。其他一些大型私人基金（如英国惠康信托基金会）也正在采取类似的强硬立场。

    科学家群体也异常活跃。由一些粒子物理实验室、图书馆和资助机构组成的联合体，目前正在与该领域的12种主要期刊进行谈判，旨在使其每年发表的7000篇论文能够让人们免费阅读。

    今年1月，法国格勒诺布尔大学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吉恩·皮埃尔·德玛依发起了一项名为“Episciences Project”的计划，旨在表明研究人员能够避开商业出版商，以很小的成本生产免费获取学术期刊论文。

    Episciences计划将借助于ArXiv这个平台。ArXiv是物理学家保罗·金斯巴格1991年建立的免费在线开放知识库，现由康奈尔大学图书馆负责维护和运营, 每年运营成本大约为83万美元。目前它已成为全球著名的开放获取电子文库,主要收集物理学、数学、计算机科学与生物学等领域的论文预印本，深受物理学家和数学家的喜爱。无论是否提交给同行评审期刊发表，他们都会将论文上传至ArXiv。例如，俄罗斯数学家格里高利·佩雷尔曼证明数学难题庞加莱猜想的论文，就是发表在这家网站上，而不是学术期刊上。Episciences计划获得了法国政府的资助，它将推出一系列免费开放获取期刊，出版托管在ArXiv上的同行评审文章，让研究人员以最小的成本组织同行评审和出版论文。

    Episciences计划的设想十分可行。科学家在发表研究成果时所耗费的精力已大为减少：他们撰写论文并将之格式化，然后将论文寄至在线服务器，参加期刊编辑委员会并审核其同行的研究工作。

    科学家们以往更重视传统权威期刊的原因主要在于文化层面。他们都希望在《自然》或《四面体》发表论文，是看重它们拥有可以界定职业的巨大影响力，而这正是出版界后起之秀所缺欠的。但目前人们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这将会改变未来学术期刊出版界的状况。科学家可能是一个保守群体，但出版商们不应该指望科学家们永远会固守那些陈旧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