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4日 星期五
喜鹊的“报复心” 蚯蚓的“判断力”
□ 尹传红
5月17日上午,中国科技馆西门外湖滨东路,地上溜达的喜鹊雏儿,树上“盯梢”的喜鹊妈妈。尹传红 摄

    本栏上期文章《“有意思”的动物究竟有没有“意识”》刊出之日,我又亲历了一桩与动物相关的趣事。

    那是在5月17日上午9点左右,我走过中国科技馆西门外的湖景东路时,瞧见一只小喜鹊驻留地上东张西望,似乎不怎么怕人,就突然来了兴致,悄悄凑上前去给它拍照。小家伙还挺“配合”,不停地转着身子,让我拍了个够。

    正当我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准备“收工”之际,头上忽地传来一阵扑腾声,同时感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同样的事情又再次发生。我循声抬眼望去,只见高处树枝上晃动着一只喜鹊,呈俯瞰状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事笃定是它干的了。我举起相机对准它,它马上转过身子,跳上了另一根枝条。我把这组照片发给有着多年观鸟经验的环境保护学者郭耕,并叙说了刚才我的“遭遇”。郭耕回复我说:“你接近了她的雏鸟,母亲在轰你走呢。”

    过后再聊此事,郭耕又道:人和鸟都是动物界的成员,所以有相似的行为和情感,这不是用“本能”或“天性”就概括得了的。其实,古人与动物的情感要接近得多,读读唐代白居易七言绝句《鸟》,岂不是有一诗胜千言之感:“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上篇专栏文章曾谈及科学界已有的一个基本共识:人类并非唯一具有能产生意识的神经生理组织的生命体。实际上,更早些时候,英国生物学家查尔斯·达尔文对此也有过思考。晚年时他对蚯蚓做了仔细观察,注意到蚯蚓可以区分明与暗,对经过地面的震动十分敏感。在有日照的时间里,它们通常待在地下,远离捕食者。当蚯蚓突然被光照到时,会像兔子一样窜进洞穴。起初,达尔文“被诱导相信这是某种反射行为”,但随后进一步的观察思考让他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可以改变的。比如,当蚯蚓专注于其他事情时,即使暴露在光照下,也并未表现出退缩行为。

    达尔文明确承认动物具有某种“判断力”,在他看来,蚯蚓的这种调控能力指明了“某种心智的存在”。他还指出,“如果蚯蚓可以判断出……把某个东西拖到巢穴入口附近的最佳方案,它们必然对这个物体的大概形状有某种认识”。因此,“蚯蚓有资格被视为智慧生命,因为它们做了人类在类似状况下会做的事。”

    达尔文生前曾被嘲讽为“拟人论者”(把人类的特征套用到其他物种中去的学者),他那个时代的哲学家通常将人类的身体看作是一架“机器”,但是人类有“一个会思考的灵魂”,因此在本质上和动物截然不同。动物没有语言能力,而后者是思考能力存在的最明显征象。

    这一点,法国哲学家勒内·笛卡尔在《方法论》一书中表述得更为明确:“喜鹊和鹦鹉能够像我们一样说很多的话,但是它们却不能和我们一样地说话,因为我们不能证明它们讲出了它们心里想的话……它们完全没有任何理性。”1646年,这位理性主义者的代表人物还在一封信中讨论,一只喜鹊被教会向女主人“问好”,实则只是机械式训练的结果,因此“它们可以没有丝毫思想却能有行动……”

    时至今日,许多研究人员仍然坚持区分“有意识的”人类行为和“自动化”的动物行为。他们认为动物有行为,但“动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多认为动物对世界有认识(意识),但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认识(自我意识)。还有人认为,尽管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动物有复杂的感知行为,可这并不意味着其有意识。

    延伸开来的问题和困惑也不少。譬如,思考需要语言吗?如果思考不需要语言,那又是怎样的机制在运作呢?人类能够用语言表达自己清醒体验到的事情,那反过来能说没有语言就没有意识吗?再则,思考可能需要意识,也可能不需要意识,这取决于意识是如何定义的,可科学家至今对“意识”一词的定义仍没有达成共识,也没弄清楚意识究竟是如何从大脑的神经和组织中产生的。

    意识一定是一切认知过程(包括动物的认知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的多项研究表明,包括猿类、犬类、海豚、鸟类、老鼠、章鱼等在内的很多物种都拥有出色的认知能力,能够进行演绎推理,具备预判能力和非凡的视觉记忆力。就连人们心目中的“笨猪”,其认知能力都堪比犬类和猿类。更何况,相当一部分动物,譬如倭黑猩猩、红毛猩猩、海豚、亚洲象、虎鲸、普通猕猴、喜鹊、鸽子,都通过了经典的“镜像测试”,即自我认知能力测试,以此判定测试动物是否有在镜子中辨别自己的能力。

    想想喜鹊的“报复心”、蚯蚓的“判断力”……

京ICP备0600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