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棚瓜架
豫中种的黄豆多为小黄豆,俗称笨黄豆,适合制作腐竹、豆筋等豆制品。小黄豆生成的豆芽儿,味道香,有嚼头,无论小炒还是煲汤,都是不错的食材。
黄豆,又名大豆,古称菽,产于中国,人工栽培历史可追溯到五千年前。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有“菽”,《诗经》中也有“中原有菽,庶民采之”。黄豆在我国数千年美食长卷里,占据着重要位置。从相传的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豆腐,到后期的豆花、豆干、腐竹、腐乳、豆芽儿等豆类制品,丰富着国人的餐桌。
最好吃的豆芽儿,莫过于秋收时遗落在田间的黄豆,经过雨水泡发出来的。收罢秋,散落的黄豆在清凉雨水的滋润下,圆滚滚的身体,风儿一吹,顶破了薄溜溜的豆膜,冒出了水灵灵的嫩芽儿。
拾豆芽儿最理想的地方,当属打麦场。连秆收割的黄豆,摊晒在打麦场,牛拉石磙,一遍遍碾压。若是黄豆少,就手执豆秆摔打。即便反复碾压多次拍打,仍有黄豆藏于秆中。经过来回一抖,隐藏的黄豆就四下逃窜,一遇雨水,萌发新芽。还有一个拾豆芽儿的好去处,就是黄豆地。
老家“大块地”,平整肥沃,全村的芝麻、黄豆、绿豆等经济作物几乎都种在那里。乡间有个说法叫“焦麦炸豆”,指颗粒饱满的黄豆成熟后,急于挣脱豆荚束缚,日晒风刮,就会猛然炸裂,豆子崩落一地。一大块黄豆,收割已让人累得够呛,哪还有气力去寻找散落的黄豆。一场连绵秋雨,黄豆便会生发出嫩芽,成为一道舌尖上的美味。
那时,秋雨初歇,天光大开,门前屋后的婶子奶奶便大呼小叫,喊我祖母去拾豆芽儿。祖母连声应着,取下房檐下的篮子,忙不迭地出门。雨后的村子,沟满壑平,到处泥泞,孩子们也想出去撒撒欢,于是跟在大人身后,也去拾豆芽儿。
偌大的打麦场,散落着一个个或圆或方的黄豆秆垛,阳光落在上面,散发出温润的土黄。大人小孩到达目的地,像星星一样四散在黄豆秆垛旁,深蹲弯腰,低头搜寻。这边捡拾干净了,再挪地方搜找,惊喜不断。
蹲久了,腰有些酸,手有些发麻。这时,爱开玩笑的一个婶子直起腰,俏皮话张口就来,一段逸闻趣事逗得众人开心不已,笑成一团。笑过乐过之后,大家的精神头更足了,腰不酸,手也不麻了。眼看篮子里的豆芽儿差不多了,仍不满足,相约着又朝“大块地”进发。黄豆地里的豆芽儿,大都在枯草败叶下藏着,需要扒开才能瞅见,考验的是耐心和细心。小孩子玩性大,还没有捡拾几根,看见旁飞的蚂蚱,扑上去,玩个没完。
祖母满载而归回到家,从缸里舀了一盆清水,将掺杂着草梗碎叶的豆芽儿倒进去,反复淘洗,挑去杂物。趁着豆芽儿控水的功夫,祖母开始烧锅生火,倒菜籽油,放葱姜蒜,爆炒,一连串动作过后,小炒黄豆芽儿就出锅了。
不到60岁的祖母,手脚麻利,她擀着面胚,我翻着鏊子,不多时,就烙好了一沓子饼馍。祖父从田间归来,一家老小开饭。祖母嫌我卷的饼馍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糟蹋了豆芽儿这道好菜,于是亲自上手给我卷,拿张饼馍平铺好,夹上几筷黄豆芽儿,又放进去一根鲜嫩的小葱,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卷得粗粗壮壮,卷得鼓鼓囊囊。饼馍的柔韧和劲道,配上豆芽儿的爽脆和醇香,软香味美,堪称绝配。几个饼馍卷豆芽儿下肚,又喝了一碗玉米糁稀饭,让我实实在在饱餐一顿。
至今,饼馍卷豆芽儿的面香和菜香,仍浓浓地飘散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