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诏宇
科幻世界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见面前的屏幕上,方形的太阳脸部下面那一道黑色的痕迹确实清晰可见。我绝望地用翅膀遮住了眼睛,任凭那令人最恐惧的黑暗袭来。
待我回过神来,整座观测院已经没有人了。我慢慢移开翅膀,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便携式望远镜,我走到窗边,玻璃反射出我方正的喙部。由于和窗户靠得太近,我的喙部几乎要撞上去了。我身上的羽毛沙沙地颤抖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深深地令我恐惧。
一只小鸟站在窗台上,探出方形的头来,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透过方正的叶片,在地板上洒落出9个黑色的影子,仿佛一切就和往常一样。我的心情稍微放松,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切,不禁吟诵起了古老的歌谣——
“同胞你为何轻轻唱?凄美歌喉令我悲断肠。千万年八大陆诸类竞生长,皆因那真神为我将光明放。可叹那太阳终将轻轻笑,从此一切归凄凉……”
突然,街上广播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请各位国民不要慌张,‘太阳笑了’只是阴谋论者最卑鄙的谎言。整个方球将和有光以来的十万八千年一样屹立不倒,永远辉煌!”。
果然,“太阳笑了”是瞒不住的。
5个小时前,我和观测院的同事一起,来到了观测院的正中央的一面桌子旁,桌上摆着一台便携式望远镜和与其连接的显示屏。除了一位观测员,我还看到了那位平时面无表情,而如今一脸震惊的院长。
“不,您没有听错,按照目前的预测,最多6个小时后,太阳就会从方球上彻底消失。”观测员颤抖地汇报着。
同事们都盯着院长,仿佛希望听到传来辟谣的声响。可是院长似乎比大家更惊诧,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这怎么可能?自从这颗方球上有光出现以来,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现象。难道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院长表情逐渐低沉,方喙微微颤抖,喃喃低语难以掩盖无尽恐惧。
“是否应该向大家公布?”那位观测员问道。
“不,当然不。一无所知总比无助沉溺于恐惧更好。”院长绝望地低语,“愿光明之神保佑方球能渡过此次劫难,就像过去祂为我们驱散黑夜一般。”
同事们转头看向我,观测院50年以来最优秀的高才生,期待从我的嘴里得到不同的解答。
我面部僵硬,久久难言,随后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太阳笑了”。这是我们方球几万年前就传唱的古老寓言,也是许多人都信以为真的真理。
大家哀叹着散去,有人在联系亲友,有人在向光明之神祈祷,而我则一直呆立原地……
时间回到现在,当我走出观测院时,观测院内已经人去楼空。我回头看向观测院,这座方球上赫赫有名的最高建筑。据说,当年光明之神降临方球时,就曾在这里停留。随后,那位神祇一跃而起,飞升到了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视野的高度,为方球带来了光明的太阳。
观测院前的平整土地上,就是当年光明之神留下的唯一痕迹,也被称作圣迹。转过头来,我慢慢向那处痕迹走去。围绕着这处圣迹,无数我们族类正在叩拜。
我穿过人群,走到了圣迹前。只见纯白的大地上,数百米的深棕色条纹蔓延开来,有的彼此交汇,有的互相平行,看起来毫无规律。
圣迹呈一个椭圆形状。在我学到的知识里,正是因为我们的种族,以及我们所生长的大地都是由方形组成的,圣迹的圆形才显得无比神圣。
我抬起头,只见太阳已经被遮蔽了一半,那道黑色的痕迹已经比最宽阔的地缝更宽了。
掏出便携式望远镜,我仰望着这颗曾被无数诗人歌颂过的太阳。方形的镜孔里,我看到了一些条纹。这些条纹是肉色的,但是在形状上却与圣迹惊人地相似,甚至可以一一对应。
这一发现确实震惊了我。我张大了方方的嘴,完全无法解释这处异常现象。
离开圣迹,我不知要往何处去。蹲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用翅膀遮住眼,试图抛开那个奇怪的语言,用我学到的所有知识去理解短短的一天内发生的奇异现象。全然不觉天上的那道痕迹即将把整个太阳遮盖。黑暗从大地的最南端依次袭来,广播中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完全消失。
我仍在思索着,思索着,一个答案浮现在了我的潜意识里。我奋力地想将它投入脑海,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纯白的大地上,刹那间响起了亘古未有的巨大嘶吼。声波震撼着我的耳膜,那是从没有人听过的古神呼号。我很快就被震聋了。
不过,聋这件事似乎现在也无关紧要了,太阳已经完全黑了。我知道,方球上的人因光而生,在没有光的情况下,只能存活1个小时。
他们人类还不知道……
一个房间里,一个人类男孩刚刚伸手关掉了台灯。台灯下,放着一个刚拼好的魔方,白色的那面朝上。还有一个定时为3个小时,刚刚发出了闹铃声音的计时器。
门被迅速打开,冲进来的母亲对着男孩大声地训斥着,“下次再抓到你用沾着巧克力酱的手摸魔方,我就和你没完!而且,说了多少次不要把魔方放在台灯下?要是晒坏了我可不会再给你买!”
隔壁客厅的电视里,脱口秀节目正在谈论一则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消息:“近日,地球上居然有科学家观测到太阳出现了三个日冕洞?真是无聊的消息报道方式,在我看来,这分明是太阳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