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月雯

    公元2480年。西昌卫星发射基地。

    心月狐三号飞船舷板角落，江潮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蓝色鸢尾花，叮嘱5岁儿子：“江屿，这里可通往你未来的家。爸爸陪不了你了，你要坚强一点哦……”

    小江屿捧着鸢尾花，被推进了钛合金制舱道。每上一级，他都心痛欲绝，只恍惚记得父亲最后的话：“爷爷会醒来，他会告诉你一切。”

    一股浓烟从心月狐三号四周喷射而出，随即传来双语广播：“地球上最后一批前往国际太空站地球星际15号的旅客们……”

    小江屿瞬间失重。厚厚的太空服让他极为不适，幸好被安全带牢牢拴在座位上。他十分害怕，耳畔的轰鸣声极为恐惧。他将入住太空，过一段前路未卜的人生。虽说经过长达一年半的适应训练，但仍然感到眩晕……

    公元2490年。江屿焦急地等在圆形回生舱门外。

    在过去的12年里，地球温度越来越高，亿万生灵遭受灭顶之灾。父亲江潮与科学家们组成特别行动队，为拯救地球做最后努力。爷爷江黯，一个文史与科学双修极品学士，获得“桂枝人”认证，“遗体”搭乘心月狐一号早已进入空间站。奶奶却执意留在地球，与地球同生共死。

    10年了！回望了一下星空教室，教室两侧的鸢尾花蔫着脑袋。已经3天没给它们营养胶体了。“请江黯的家属江屿前往回生舱！”“成功了！爷爷！”江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欣喜。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影，穿过长长的回生通道，走了出来。花白头发，皱纹浅浅，慈和地望着他：“你是小屿，我的孙子？”爷爷未及60就已冷冻，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父亲。“父亲？”江屿呆呆地站着，莫名的一阵心悸。

    为了使人类族群智力不退化，太空星际教育部发布了残酷的学业成绩竞争要求。10年，活泼的天性早已在内卷化学习的可怕黑洞中变为了冷漠。

    江黯开口了：“孩子，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有些饿了。”

    地球星际15号。公元2490年。高天冷峻的落空窗，白色防飞窗帘边，一枝蓝色的鸢尾花傲然挺立在钛合花瓶营养胶体中。

    江屿垂着头，扒拉着软体悬视机。江黯轻拨了一支鸢尾花，含笑欣赏道：“不错，是纯正的山鸢尾。孩子，你没觉得它很美吗？”

    江屿冷冷地抬起头。这里的落空窗十分罕见，舱室大多采用小巧的圆形舷窗构建而成，视角闭塞不能远望。“好孩子，谢谢你。我知道这个视角可以远望到化为一团云气的地球……你爸爸还好吗？”江黯似乎能洞察人心。江屿手中的软体悬视机呼啦飞走了，咬着唇说：“他死了，把我送到这里之后。为了守护地球。”

    江黯眼眶泛红：“我和潮儿有个约定：一个守护地球的当下，一个守护地球永恒的未来……”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拼死守护一个破烂的星球？”江屿的语气变得高亢，竟带有一丝哽咽，“仅仅是守护这种低贱的鸢尾花？”

    江黯摇摇头：“孩子，这花不是化学元素的堆砌，也不是色素的组合，它是地球生命的象征。地球上有五彩斑斓的花朵，它们各结情缘而生。玫瑰的花语是至臻的爱情，百合的花语是纯洁美好，紫罗兰是优雅。至于鸢尾……是永恒。生命不朽的永恒！从这个角度看，它还仅仅是一朵花吗？”

    江屿抿紧嘴唇：“哦……不，确实……”

    “地球也绝不仅仅是一团破烂的云气。”江黯咽下去一块“合成牛肉”，皱起了眉头，“地球是一个充满灵气的星球。她美丽优雅，蓝色的海洋长裙包裹着富饶的土地。目之所及，有远山淡影，有无尽之川；心之所向，有亘古文化，亿卷书藏；行之所遇，有飞禽走兽，虫鸣花香；舌之所触，有美食万千，甜辣咸鲜……”

    江屿咀着嚼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可惜我还未好好欣赏就永远看不到了。”

    江黯也猛吸了一口“牛肉”：“就好像这些牛肉，虽然模拟了牛肉的味道，甚至脉络、色泽、筋骨，但是永远不能模拟一头真正的牛。地球的故事，只有你真正用心去感悟，才能你真正去触摸她。”

    江黯坚定地说：“孩子，虽然我们不能返回地球，但我们可以寻找，找到适合鸢尾花生存的星球。地球文明，值得我们去守护，直到永恒。”

    在太空，每两个小时就有一次日出。旭日，又一次高昂地从东边升起。灿烂的光穿过地球残留的云气，回散开来。是的，我们可以找到其他星球！江屿第一次如此激动，在这朝阳之下，心怦怦直跳，呼吸带起宇航服起伏着，他紧紧拽住江黯的手：“爷爷，我愿意和你一起努力！即使我能力有限，但也会拼尽全力。”

    “我们必将胜利，地球文明必将永恒。” 声音在所有介质的地方轻轻律动。

    （作者系四川省成都市树德光华校区2020级4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