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9月04日 星期五
荒原,生命之歌
——记巴塔哥尼亚高原行(中)
坡顶流水的痕迹清晰可辨
河水对山体的切割

    □ 余节弘

    无论是城市还是森林,都不是这片区域的主调,干爽的风似乎永不停歇,或大或小吹奏的是高原的荒凉的歌。如果将目光回溯到1.4亿年前的三叠纪,那时这片曾经沉睡于水中的土地,刚刚开始因纳斯卡板块挤压南美板块而隆起浮出水面。之后,随着地质变迁,这里渐变为繁华之地,出现了茂密的植被和奇特的动物——丛林中丰沛的植物量给南美巨兽的栖身带来了物质基础。阿根廷龙、施氏无畏巨龙和南方巨兽龙等庞然大物亦现身于此,当然还有体型最大的恐龙,37米长、重达70吨的巴塔哥泰坦龙(Patagotitan mayorum)。当这些巨兽的遗骸经古生物学家之手呈现于公众前时,所收获的注定是那一声声惊叹。斗转星移,变化才是永恒的话题,随着隆起的继续,那些孕育奇特生命形态的环境早已不复存在,曾经的喧嚣归于沉寂。这一望无际的沙石铺就的荒原,如何吐露它曾经的生命之歌?

    答案就在荒原之中。

    沿着切·格瓦拉年轻时骑着摩托穿越南美的轨迹,在40号公路的查尔顿到卡拉法特段上行进,行到与拉利昂娜河相伴而行时,下了公路直奔河岸而去。简陋的路上都是浮土,随着扬起浓尘,我们进入了广袤的保护区。拉利昂娜河得名于19世纪阿根廷探险家佩里托·莫雷诺,只是因为他在离河岸不远的考察队营地被一只母美洲狮袭击过。尽管临河,这里的植被依旧稀疏,没有树,灌丛零星点缀于裸露的地面,只有靠岸的缓坡上才有些许绿意。沙质底的河岸零星地聚着一些鹅卵石,石头光滑,上面略带着一些黏质。

    过河,来到了对岸连绵的土丘下。阳光热烈,因为有干爽的风,晒在身上并不觉得热。稍事整理便开始徒步。认真地迈出第一步,却差点摔倒,因为第一脚就陷到了土里。表层土是松软的,应该是土壤在冬季含水冻结,到春季水分散失后造成的。这层松软的表土,彼此间连接紧密,很脆,但是如果有一场雨,整个表层会被冲刷走。幸而此地雨水稀少,要不然一场雨下来,山坡上流淌的都会是泥浆。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上爬,坡很陡,所以走成之字形或绕着山体上行可以减少下坠的力量,让步履变得轻松一些。

    到了坡顶,脚下就坚实了很多。走到高处俯瞰和远眺这片大地,内心随着视野的开阔,一下子舒畅了起来。这是一片五彩的大地,蓝得如洗的天空几丝云在流逝,起伏的大地,就像是固态的波浪,蕴含着力量推进到远方。而一旁的拉利昂娜河,或急或缓地裹挟着少量的泥沙,在大地上留下扭曲而蹒跚的步伐。河水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泛白的绿色,和枯黄的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周遭的土丘上,几近裸露的坡体有着规则的纹理,像千万条褐色、棕色白色和黑色的丝线平铺堆叠在一起,这便是海洋相的沉积,每一层都代表了一个地质期,不同的时期,由于沉积物的差异,进而形成了分层。每一条线都能延展出去像是能把大地平切开。而地层抬升后,由于水流的作用,大地被侵蚀分割,也因此露出了山体的剖面,于是就有了这些规则的线。一旦表层的土壤剥落,更多的秘密被揭示,化石就会在一次降雨后在这样的地貌中显露出来。树木的、蚌类的,甚至还有兽类的碎片,都可以在此遇到。

    这些往昔的生命变成了荒原的一部分,新的生命以更加顽强的姿态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那些化石上附着的地衣,那流水形成的沟坎中的禾本科与菊科植株,抑或以垫状或匍匐状形态存活的植被,都是生命新的适应形态。而我们人类,只是一个偶然的闯入者罢了,保护好这些荒野,是我们和这个地球的相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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