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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绿肥红瘦,路边的绿化带里,常常会闪出一片金黄,模样像缩小版的百合花,只是细眉细眼,亦无多少香味。这花,或许你以前未曾留意过,但你一定是吃过的。它入口时,叫做黄花菜。
黄花萱草(金针)、黄花菜(黄花)和小黄花菜的花蕾,统称为黄花菜。这三种黄花菜里的秋水仙碱含量相对少,制成干货,或经过高温烹煮或炒制后,秋水仙碱减弱甚至被消除,余下的,就都是营养。但除这三种外的萱草属其他植物,因为含有大量的秋水仙碱,哪怕是在热水里烫了又烫,也不能食用。若是不小心吃了,就会刺激肠胃和呼吸系统,出现口干、腹泻、头晕等症状。
黄花菜还有个更为形象的名字,金针菜。说的是它未绽放前的花蕾,瘦瘦长长,由粗及细,像一根放大版的金色的针。也有人把黄花菜叫做萱草,这也没错,在植物学中,黄花菜属于萱草属植物,这个属里的植物,都可以叫做萱草。萱草的品种很多,大花萱草、大苞萱草、海尔范萱草、红色海盗萱草、橙花萱草、吉娃娃萱草等,这些花朵硕大、花瓣艳丽的萱草,大多入眼不入口。也就是说,大多数萱草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用于观赏。
萱草的叶片细长,一丛丛生长在基部,有着兰草的雅致。花径从叶丛里抽出,高高举出橘红、橘黄或复色的花朵,在堂前、在庭院,在春末的肥绿中,描绘出艳丽的亮色。
其实,萱草的碧叶丹花,很早就生长在诗词典故里。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在孟郊那个年代,人们常用“萱庭”“萱堂”来代言母亲,因而,在大家的心目中,萱草就是母亲花,地位如同现如今的康乃馨。
回到这句诗。儿子出门远行时,都要在自家院子里种上萱草,以绽放母亲日日堂前的安慰——天天有花开,日日有菜采。母亲看见萱草,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一次,和朋友外出吃饭,朋友在点菜时说,咱们来一份忘忧汤,把现实里的不愉快全部忘掉吧。
嗯?忘忧汤,这名字好有诱惑力。
及至汤盆上桌,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同时也暗暗佩服饭店主人的精明。
这忘忧汤的主料,是黄花菜。而萱草在《诗经》中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谖草”,“谖”即是“忘却”的意思,因而萱草有“忘忧草”之名。
这家店主将黄花菜汤冠名忘忧汤,绕了多大一个弯啊。仔细一想,这名也挺好,又没有妨碍谁,甚至因为给朋友解释这汤名,两个人哈哈大笑一番,俨然已经忘却了当日尘世间的烦恼。
一种我们司空见惯的蔬菜,在某一天,突然披了件好看的“衣服”,以另一种“身份”出现,于平淡无味的生活,着实是一份让人惊喜的“作料”呢。
大诗人白居易也说:“杜康能解闷,萱草能忘忧”。记得我当初读到这句话时,职业病般地想肯定是萱草中的某种化学物质,有解郁化忧的功能,但是遍查资料,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倒是追根溯源,查到《诗经·卫风·伯兮》一诗中“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这一句,看注释时,才恍然大悟。
一位思念远征丈夫的妇人,头发乱了也没心思梳理,更没有心思涂脂抹粉——我打扮给谁看呢?……当相思成疾,妇人自心底一声叹息:“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我要到哪里去找得一株萱草呢?把它种在北屋的堂前,好让我忘掉这一切。
原来,妇人想依靠种植萱草时的忙碌,心为物移,忘掉对夫君的思念和忧愁——这该是萱草忘忧能力的正解吧,与心理学有关,与萱草中的化学物质无关。
萱草开花,其实挺有深意。具体到每一朵花,都是朝开暮落——凌晨开放,日暮闭合,午夜萎谢,只有一天的美丽。单看这daylily(一日百合),让人伤感,有匆匆易逝的况味,仿佛转瞬间少年已老,心底落满了尘埃。然而综观全株,却可以看到一场美丽的接力。一枝花茎上二三十朵花骨朵,每天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此这般,轰轰烈烈的花期,竟然可以持续整个夏天。整个夏天有花开的心情,自然也是舒爽的。
相比“忘忧草”,我更喜欢萱草的另一个名字——“疗愁”。
疗愁一词,渗入了积极和主动的成分,一扫“忘忧”的阴霾,听起来不再那么消极和避世。
人活着,就该积极主动一些,为自己,也为那些深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