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8月16日 星期五
老舍“戏外”有科学
□ 刘为民

    文坛赛先生

    考察老舍的“自传”史料,发现他说自己27岁“发愤著书”,“科学哲学无所懂,故写小说”。1949年解放后,他的创作达到了新的思想境界与艺术高峰,如50年代著名的《龙须沟》《茶馆》等——大都是表现时代变迁和民族命运的主题;除了前者写到“机械施工”挖沟铺路,后者有场戏以“留声机”点缀环境气氛之外,很少有“科技”的内容。但新中国“向科学进军”的伟大号召和蓬勃发展的科技事业及其生活影响,给了老舍许多新的启发和情感刺激;使他“戏里”少科技,但“戏外”有科学。

    作为首都北京乃至新中国文艺界的负责人之一和文坛名家,老舍经常外出参观、游历,或者会见科学家如华罗庚、梁思成等。资料显示:上个世纪的60年代,他在自述“生平”时打开了“话匣子”,坦率地承认每到星期日,“就又高兴,又有点寂寞。高兴的是:儿女们都从学校、机关回家来看看,还带着他们的男女朋友,真是热闹”。但他却很寂寞,因为儿女们所讨论的,他“插不上嘴;默坐旁听,又听不懂!”

    老舍自以为:几十年来以写作为业,按说对儿女应该有些影响。可事实并非如此。儿女们都不学文艺——“ 虽然也爱看小说、话剧、电影什么的”。但他们,连他们带来的男女朋友,都是“学科学”。尤其是老舍最小的女儿考入大学,又是“学物理”。这让老舍不无自豪地写道:

    这群小科学家们凑到一处,连说笑似乎都带点“科学”味道,他们不光说笑、争辩。也有时候安静下来:哥哥帮助妹妹算数学上的难题,或几个人都默默地思索一个什么科学上的道理。

    老舍对此产生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在这种时候,我看得出来,他们的深思苦虑和诗人的呕尽心血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可也看到,当诗人实在找不到最好的字的时候,他也只好暂且将就用个次好的字,而小科学家们可不能这么办,他们必须找到那个最正确的答案,差一点点也不行。当他们得到了答案的时候,他们便高兴得又跳又唱,觉得已拿到打开宇宙秘密的一把小钥匙。”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老舍由此“看到了一种新的精神”。因为“从他们决定投考哪个学校,要选修哪门科学的时候起”,老舍就不断听到“尖端”、“发明”和“革新”等等“悦耳的字眼儿”。因此,老舍看出来,“是那个新精神支配着他们,鼓舞着他们。”而且“他们的选择不是为名为利,而是要下决心去埋头苦干。”老舍还看出:他们所选择的道路并不是容易走的。他们有勇气与决心去翻山越岭,攀登高峰。

    老舍指出:现在是原子时代,而我们的科学技术还有些落后,必须急起直追。想建设一个有现代工业、农业与文化的国家,非有现代科学技术不可!我不能因为自己喜爱文艺而阻拦儿女们去学科学。建设伟大的祖国,自力更生,必须闯过科学技术关口。儿女们,在党的教育培养下,不但看明此理,而且决心去作闯关的人。这是多么可喜的事啊!“且不说别的,只说改良一个麦种,或制造一种尼龙袜子,就需要多少科学研究与试验啊!科学不发达,现代化就无从说起。”

    老舍展望未来,关怀现实和社会进步,还指出我们的老农有很多宝贵的农业知识与经验,但专凭这些知识与经验而无现代的科学技术,便难以应付农业现代化的要求。我们的手工业有悠久的传统和许多世代相传的窍门,但也须进一步提高到科学理论上去,才能发展、提高。重工业和新兴的工业更用不着说,没有现代的科学技术,寸步难行。所以,老舍对青年一代寄予厚望:小科学家们,你们的责任有多么重大呀!

    这时的老舍又感到“星期日的寂寞”,“是可喜的了”。于是,他“默默地听着,而且想到:我若是也懂点科学,够多么好!写些科学小品,或以发明创造为内容的小说,够多么新颖,多么富有教育性啊。若是能把青年一代这种热爱科学的新精神写出来,不就更好吗?”

    这是半个多世纪前的老舍“心声”,他发自内心的向往,在今天仍然具有指导“科普”创作的现实意义,和不忘科技“初心”的思想价值。

    (作者系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南京大学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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