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炼化 楚奇文
年味不置可否得越来越淡了,生活也越来越好了。比起二十年前,现在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是当时所不能想像的。当然也有很重要的一点,你过了太多次的年了,已经鲜有惊喜和新鲜。
既然大家都是轻车熟路的在过年,我就说说那些还对过年懵懵懂懂的岁月。
年更多的是北方人过的,或贫穷或严寒的原因,也或是其他原因。脑子里那时候的画面好像没什么色彩,都说老照片色彩暗淡是因为褪色了,我总是觉得那些泛黄的暗淡的色彩就是当年隆冬的颜色。夏天也有绿油油,但是冬天就单调了:世界给你的只有白茫茫的雪,和炭黑色的大地土壤,人们的颜色是军绿的旧衣裳和黑灰色的旧衣裳。阳光高照的日子总是鲜有,更多的是风雪蔽日的严寒。幸好,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有一铺温暖的火炕。
村北的小河的冰面越来越宽,学校围墙后面的雪被北方吹的和墙一样高,翻墙就像走路一样自在,可学校里除了冰冷的椅子和紧锁的门,什么都没有了。对了,还有墙内光秃秃的杨树,像一株株铁丝编织的扫把,直直的指向苍茫或蔚蓝的天空。孩子们在寒假,农夫们在猫冬,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节日,春节。这冷的伸不出手的时日里,粮食进了仓,卖了钱,鸡鸭身上都攒满了脂肪,留着过年杀掉的那头猪也开始要吃好饲料了。最开心的,也是让大人最开心的就要属冰天雪地里的孩子们了,冰雪给大家带来了无尽的寒冷,同时也是无尽的欢乐。所有的游戏都围绕的冰和雪展开,且不说打雪仗这样的喜闻乐见的项目,冰上的爬犁,冰上陀螺,还有你们无法想像的雪下地道战:在厚厚的积雪下面,有很多条孩子们挖的"地道"。有时候大人也跟着凑热闹去地道里弯腰转转。没有人担心雪会沾湿衣服,干燥寒冷的北风不会让雪融化,要么冻结,要么蒸发,要么就把人冷得乖乖的待在家里,等着热乎乎的酸菜,还有香喷喷的今年新磨的大米。
这样的欢乐从小年腊月二十三一直持续到年后的正月十五,在年三十晚上是一年最重要的时刻了。冬捕的鲤鱼又大又肥,从年三十一直吃到年初一,寓意是连年有余。不管是酸菜馅儿芹菜馅儿,亦或是萝卜馅儿三鲜馅儿,饺子一定要包的像个元宝,这样才能找能招财进宝。爷爷会跟我说,如果我包得饺子不好看,长大就娶不到漂亮得媳妇,我只好认认真真的学着包个漂亮饱满的饺子。煮饺子也有学问,一定要煮破几个饺子才行,饺子撑破了肚子,人就能吃饱肚子。
那时候东北冬天里饮食挺单一的,除了冬储的萝卜白菜,几乎也就没有什么绿叶青菜了,肉团子一般的饺子就成了唯一的美食和期待。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来对饺子情有独钟。
尽管生活条件还略清苦,但是无论贫富,一挂长长的鞭炮必不可少的,虽然没有攀比,但大家好像都觉得鞭炮放的少了似乎很没有面子一样,从黑白电视机里面春晚刚刚开始,全村子就没有安静过,一波赛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的噼里啪啦起来。这时候爸爸会让我拿着搪瓷脸盆绕着我家温润的草房子走上一圈,还要边走边敲打脸盆,于是我就快乐的叮叮当当起来,敲掉了瓷也没关系,只为吓走不吉祥的东西,求得明年的安康。
守岁于我来说是个难熬的差事,吃了一肚子饺子之后迷迷糊糊还不让睡觉我总是略有不满,爸爸就抱着我,哄着我玩儿,找各种乐子,时不时的变出一块糖来让我精神起来,弯下腰跟我做头顶头的游戏,每次我都赢,然后告诉我,等一会儿长大一岁就更有劲儿了。我玩开心了,就不困了。
年夜饭爷爷要喝几盅白酒,而且每喝一口就啧啧嘴,我想喝却不给我,我一度以为白酒是一种只有爷爷才有资格喝的饮料,也是唯一一种爷爷不舍得给我的好吃的。大家都是让爷爷先动筷子,但是爷爷让我先动筷子,于是我肉肉的小手用着笨拙的筷子开启了年夜饭的序幕。屋外鞭炮作响,屋内其乐融融。冰天雪地的世界,热气腾腾的一桌餐饭,一大家子围坐一团,悬在梁上的明亮的白炽灯炮,仿佛照亮的是整个世界,让人无比怀念的世界。
参加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回家过年,都是错开时间回家探望父母,爷爷奶奶早已过世,爸爸妈妈被岁月雕琢的越来越像个老人家:驼背和白发,低垂的眼角,祥和的皱纹。爸爸也抱不动我了,也不和我玩头顶头的顶牛游戏了。妈妈没有了以前的犀利和威风,只是在电话里一份叮嘱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日子越来越好,年味越来越淡。这也是一种进步,是被时光逼迫的不停脚步,时刻要我们紧迫去孝敬父母。过去的时光去了哪里,谁也找不回来,余下的日子还有多久,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