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行间】

    ◎陈 莹

    在漫长的地球历史上，人类的繁衍与文明的壮大，是否真的造成了其他物种的消逝与灭绝？我们又该如何平衡口腹之欲与保护地球生物多样性之间的矛盾？

    人民文学出版社近日出版的《绝世美味：生灵的消逝与饮食的未来》一书探讨了这一话题。

    1914年9月1日中午，美国辛辛那提动物园的鸽舍中，有一只名叫玛莎的鸟儿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在大约一小时后，它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它是地球上最后一只旅鸽。随着玛莎的死亡，这个曾拥有50亿只同伴的庞大种群宣告灭绝。在漫长的人类文明史上，旅鸽的灭绝并非孤例。从公元前7世纪，被古罗马人奉为至宝的神秘香草罗盘草，到大航海时代被水手们疯狂捕食的渡渡鸟、大海雀……独特的食物塑造着各式各样与众不同的文化，但随着我们司空见惯的食物一个接一个地从餐桌上消失，与之相关的知识和文化也一同消失了。

    这就是“绝世美味”的悖论：过往的一次次物种灾难直接或间接由饮食导致，即使我们身处一个食物比以往更便宜、更多样化、更容易获得的时代，物种灭绝的幽灵仍然从根本上威胁着人类的饮食方式。

    怀着这样挽歌式的心情，本书作者、加拿大著名饮食地理学家丽诺尔·纽曼踏上了探寻“绝世美味”之旅。她在全球各地探访已经灭绝或濒临灭绝的食物物种，并与各种流传千年、保存至今的美食“活化石”不期而遇。

    在夏威夷群岛，纽曼品尝了一种当地原住民饮用的“忘忧水”——卡瓦醉椒水。这种植物的根部要生长至少4年后才能被采收。人们将卡瓦醉椒根捣成湿糊状，等汁水渗出。汁水被放在一个大的公共容器中。据纽曼说，上好的卡瓦醉椒水“干净又辛辣”，具有提神和放松的功效。当年，人们喝着卡瓦醉椒水开会，政治会谈中也少不了它的身影。

    纽曼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她在书中还介绍了用冰岛本地牛奶制作的冰岛优格，法国人用特殊品种的梨做成的法式甜点梨海琳，克利夫兰菜市场中淋着辣味番茄酱和冒泡奶酪的比萨贝果……

    诚如作者所说，“烹饪是一种语言，每一种语言都是一种看待世界的独特方式。烹饪艺术将生态与文化融合在一起，讲述着人类的故事。”

    在缅怀消逝的“绝世美味”、记录现存的“美食活化石”之外，本书也探讨了另一重要议题：在物种多样性锐减的今天，未来人类的饮食将走向何方？

    在书中，作者记录了当下人们做出的两种努力。一类人致力于复育已经消逝的灭绝生灵，为复活原牛、猛犸象而努力。还有人大力发展细胞农业，以高科技手段培育“人造肉”。

    纽曼和两位好友做了一次“人造汉堡肉饼”大调研。在温哥华一家杂货店的冷冻区，他们发现了一种名为“别样汉堡”的人造肉食品。这种人造肉用植物脂肪代替动物脂肪，用甜菜和酵母模仿肉的味道。当这种“素食肉饼”被放进锅里的时候，椰子油的油脂开始液化，空气中弥漫着牛肉的香气。另一种叫作“不可能汉堡”的人造肉汉堡更到了几可乱真的地步。这种汉堡肉饼中含有“植物版”血红素，也就是豆血红蛋白，添加了这种“肉味调味剂”之后，这些人造汉堡肉饼甚至能模拟出油煎肉饼的滋滋声，渗出鲜红“血液”。据纽曼的说法，这几种“人造肉饼”的口感与真肉相差无几。

    人造肉和它背后的细胞农业，会为未来人类饮食打开一扇新的窗吗？作者认为，人造肉的崛起并不意味着肉制品会被彻底取代，但为人类社会指出了一种可能的发展方向：如果部分饮食消费转向了人造肉制品和细胞农业，那就有可能重塑食品体系和地球面貌。

    蕾切尔·卡森在《寂静的春天》中传达出这样一种观点：大自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多样性，人类却热衷于消减与破坏。人类对“绝世美味”的追求和保护生物多样性之间本身就是一种悖论。如何在满足口腹之欲与保护生物多样性之间达到平衡？纽曼以平和而幽默的笔调传递出一种“侘寂”的态度：已经发生的灭绝与丧失无可挽回，与其留恋哀叹，不如把目光投向现在与未来——你吃什么、不吃什么，可以决定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