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重庆茶山竹海国家森林公园。近年来,重庆市建立森林覆盖率指标交易机制,形成区域间生态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的良性循环。新华社记者 王全超摄 |
◎本报记者 李 禾
盛夏,北京市延庆区四海镇黑汉岭村风光旖旎、林海绵延。坐落于此的乐享妫川花海乐园成为游客休闲娱乐的好去处。这座乐园集工坊、住宿、餐饮、农场于一体,由闲置了14年的原黑汉岭中心小学改造而成。
黑汉岭村党支部书记史云龙说,乐园里每处民宿每年上交1万元的生态环境使用费。这让村子每年集体经济增收7万元。乐享妫川花海乐园让不少村民实现了家门口就业,大家保护生态环境的劲头更足了。
目前,四海镇有7个村吃上了这样的“生态饭”。通过生态资源权益交易模式,村集体经济增收47万元。这些收益被用于环境长效管护、生态资源保护等,形成了“优美的生态环境提供生态产品—民宿游客享受生态产品—民宿经营主体向村集体支付生态环境使用费”的良性循环,在壮大村集体收益的同时实现了生态环境可持续管护。
日前,国家发展改革委公布首批国家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名单,北京市延庆区等10个地区入选。山东大学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研究中心教授张林波说,国内各地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探索成效卓著,已形成了一批有特色、可借鉴的实践模式,而延庆区四海镇的生态资源权益交易模式正是其中之一。
推动“保护者受益”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通过生态保护补偿、市场经营开发等手段,打通“两山”转化路径,将生态产品价值转化为经济价值,建立生态环境保护者受益、使用者付费、破坏者赔偿的利益导向机制。
山东大学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研究中心副教授刘浩介绍,通俗来说,生态产品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产品,是自然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丰富多样福祉的统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理念是将生态环境看作与农产品、工业产品并列的人类生活必需品,强调生态环境的价值。保护自然是增值自然价值和自然资本的过程,理应得到合理回报和经济补偿。
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落实到制度与实践层面。
张林波说,从国内实践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可归纳为生态保护补偿、生态资源权益交易、生态产业开发、生态资本收益和刺激经济发展五大类。
生态保护补偿是指向生态环境良好区域或生态资源产权人支付生态产品价值或限制发展成本的行为,主要包括以上级政府财政转移支付为主的纵向生态补偿、跨区域的横向生态补偿、对农牧民生态保护进行的个人补贴和区域协同发展4种方式。“我国实施的重点生态功能区财政转移支付,就是典型的纵向生态补偿。”张林波说,我国开展的草原奖补、公益林补助、生态保护公益岗位等补偿方式是对农牧民个人生态保护进行的补偿,有利于形成“保护者受益”的良性循环。
生态资源权益交易是公共性生态产品通过市场交易实现价值的重要途径。例如重庆开展的森林覆盖率交易,是一种在区域生态资源总量控制制度下,各区县政府以森林覆盖率指标为对象进行交易的机制。这一机制有效打通了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通道。
生态产业开发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形态之一。以山东德州乐陵市为例,当地将生态治理与产业发展融合,实现生态环境治理经济价值内部化的创新性开发。通过发展特色优势农业、生态旅游产业、可再生能源产业、培育农产品区域品牌,打造整体生态经济“循环链”。
生态资本收益是指通过金融方式融入社会资本,盘活生态资源,实现存量资本经济收益的模式。例如,针对森林资源碎片化,单家独户经营缺资金、少技术,以及森林资源变现难等问题,福建省南平市首次提出“森林生态银行”构想,对碎片化的生态资源进行集中收储和整合优化,吸引社会资本开发运营,实现生态资本增值收益。目前该模式已推广至14个省(市),涵盖40个地级市,121个县区。
刺激经济发展是指因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高新企业入驻和高端人才落户,以及由于自然环境造成的房屋价格的差别而间接实现的价值。以贵州为例,近年来,依托凉爽气候和优良生态环境,贵州通过降低生产成本积极引入大量计算机和电子领域的知名企业,成为世界瞩目的大数据中心。
探索实践全面铺开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已被列入“十四五”规划纲要。而《意见》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进行全方位部署,指明了践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理念的路径和方向。
近年来,国家发展改革委、自然资源部、生态环境部等相关部门积极推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相关工作。例如,自然资源部分4批印发43个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典型案例,组织开展自然资源领域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生态环境部开展生态环境导向开发(EOD)模式试点,分7批命名了572个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区、240个“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在地方,浙江、福建、重庆、山东、安徽、江苏等地开展了相应的机制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探索实践已在全国范围内全面铺开。
张林波说,我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实践已走在世界前列。不过,由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涉及面广、触及层次深、问题复杂,仅靠县市政府或单一部门难以解决,需要国家有关部门有效配合、协同发力,通过顶层设计部署破解实践难题。
张林波进一步解释道,生态产品的供给区和受益区存在空间差异。建立跨区域、跨流域的市场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需要靠省级政府发挥统筹协调作用。因此,省区政府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关键一环。国家发展改革委此前要求的开展省级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是加强区域协同机制的重要保证,也是落实《意见》提出的“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市县抓落实”总体推进要求的重要措施。
尊重基层首创精神
浙江省丽水市成功入选首批国家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名单。记者了解到,丽水在多年前已围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展开探索。2019年5月,丽水市发布全国首份以村为单位的生态产品总值(GEP)核算报告。为破解生态产品融资的“信用背书”问题,丽水在全国率先编制发布《基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金融创新指南》,首创“生态信用”体系,建立生态信用行为“正面+负面”清单,围绕企业、行政村等主体梳理形成不同档次的量化评分制度。其中,正面清单涵盖生态保护、生态经营、绿色生活、生态文化、社会责任五个维度的12个正向激励事项,负面清单明确了生态保护、生态经营、绿色生活、社会责任四个维度的10个负面事项。当地充分发挥信用力量,有效强化了市场主体和基层村集体对生态环境保护的行动自觉。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成效显著的地区,都充分尊重和激发基层首创精神。这些地区鼓励基层锚定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关键环节,大胆创新、主动破题,加快推动生态优势向发展优势转变。”刘浩说,实践还表明,高水平专业科研团队的技术支持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取得显著成效的重要保障。比如,丽水成立本地科研机构“中国(丽水)两山学院”,并联合外部科研力量,突破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的技术瓶颈;南平聘请生态产品相关领域专业技术团队,为当地价值核算、产业规划、模式凝练等提供支持。
接下来,我国应如何继续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路径?张林波建议,各地可依托优质生态环境降低生产成本、吸引人才和投资,以生态产品刺激产业发展;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市场化实现机制体制,比如通过共建园区、产业合作等形式加快构建欠发达地区和发达地区的协作机制;做好农村生态资源产权流转大文章,探索建立生态资源总量控制、开发配额和产权交易等制度;在重点生态功能区绩效考核基础上,探索建立经济发达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程度考核激励机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