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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赢畜禽育种翻身仗②
培育出首例和第二例健康成活的体细胞克隆牛“康康”和“双双”;用基因编辑技术繁育出第一批拥有双肌臀的鲁西黄牛……这些成果为中国肉奶牛新品种培育和产业化打下了基础。但作为奶肉牛消费大国,这些点上的突破还远远不够,还需在新一轮全国畜禽遗传改良计划中,集中力量开展种源关键技术联合攻关。
“我国奶牛种源总体有保障,但性能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有一定差距,应该坚定信念走畜禽种业自主创新之路。”全国畜牧总站党委书记时建忠的这句话,透露出中国奶牛育种产业研发的现状。时建忠是在近日举办的全国奶牛遗传改良计划培训班上说这番话的。
来自全国畜牧总站、中国农业大学、中国农科院的专家以及近20家国家奶牛核心育种场负责人、国家奶牛遗传改良计划专家委员会成员等近200人参加了这次会议。科技日报记者8月初从会议组织方获悉,这次高规格会议是新一轮畜禽遗传改良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确保奶牛种质资源自主可控、打好种业翻身仗的一个重要行动。
从解决数量问题走向解决质量问题
荷斯坦奶牛,原产地荷兰,世界最好的乳用牛之一。目前世界饲养的奶牛中,八九成是其后代。前不久,记者参加“奶牛种质与高效扩繁技术创新”研讨会,澳亚牧场(中国)繁殖育种技术总监梅承分享的一则消息让人振奋。
他向记者表示:“我们牧场52头试管牛刚刚完成了基因评价测定,这是我国自主培育的中国荷斯坦奶牛。从测定数据来看,在遗传改良后,体形、健康、产奶量等重点性状的水平位居世界前列。”
“山东省肉牛存栏位列全国第四位,牛肉产量位列全国首位。”山东省农科院肉牛专家宋恩亮研究员向记者强调,在肉牛品种上,产自山东的鲁西黄牛、渤海黑牛、蒙山牛在国内都是响当当的优势品种和资源,甚至在国外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在肉牛领域浸润了21年的山东科龙畜牧产业有限公司负责人张青云告诉记者:“日本和牛、德国黄牛、韩国黄牛等都有鲁西黄牛的血统。这3个国家都曾调运我们的鲁西黄牛遗传资源去改良他们的牛种。”
对养牛人来说,育种不易。
“育种是一个非常辛苦的工作。无论风霜雨雪、寒冬酷暑,我们在牛圈里,一‘泡’就是十几年。受孕母牛和所产小牛的状况,都要收集、观察、记录。吃不了苦,这个活就干不了。”说这话的是中国畜牧业协会肉牛分会会长董雅娟教授。
她是我国首例和第二例健康成活的体细胞克隆牛“康康”和“双双”的培育者,用近20年的努力为中国黑牛新品种培育和产业化打下了基础。
如果说上述这些在上一轮畜禽遗传改良计划中完成的育种成果,基本解决了我国畜禽良种“有没有”“够不够”的问题,那么在时建忠看来,新一轮全国畜禽遗传改良计划,则将致力于解决我国畜禽良种“好不好”“强不强”的问题。
“重引进、轻培育”的怪圈需要打破
在亮闪闪的成绩面前,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作为资深从业者,张青云进行过一个调查:20年前,山东省鲁西黄牛多达100万头;而现在,全省上下不足2000头。这意味着鲁西黄牛种质资源面临极度匮乏的境地,这让他非常惋惜。“鲁西黄牛肉质好、耐粗饲、抗逆性强,这么好的遗传资源,这么好的基因却断崖式锐减,太可惜了!”他说。
作为专家,董雅娟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市场好了,牛却没了,这是万万不行的。牛杀没了,育种就跟不上了,那就只能依赖进口了。”
受访专家认为,一方面,肉牛育种仍存在着企业过于分散、品种简单重复、育种规模较小等问题,急需建立一体化的国家肉牛基因育种中心;另一方面,种源匮乏,形不成种群,重引进、轻培育,“引种—退化—再引种—再退化”的怪圈尚未打破。
目前我国肉牛育种企业仍面临散、乱、小的现状。在2019年牛业科学学术研讨会——遗传育种专场会议上,北京联育肉牛育种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汪聪勇曾表示,我国肉牛养殖的品种多元,单个品种核心群规模小,品种内各核心场规模更小且群体较为分散;我国目前仍然没有健全的全国层面的肉牛联合育种机制,各核心场各自为政、单打独斗,商业化育种进程滞后。
而我国奶牛产业育种整体水平与奶业发达国家也有差距。山东省农科院畜牧兽医研究所所长黄金明指出,我国奶牛核心种源自主培育能力不强,大部分优质种牛精液和胚胎从国外引进,“国家相关部门要求我国国产种质不低于70%,国外种质不超过30%;而实际现状恰恰相反,进口种质占据了70%。”他说。
对整个行业来说,核心奶牛种源自主培育和奶牛良种快速扩繁技术依然是短板。此外,奶牛胚胎移植技术、活体采卵体外受精胚胎生产技术的研发力度也还不够。
努力提升核心种源自主培育能力
面对奶肉牛育种的各种问题,各方已经行动起来。
双肌臀的鲁西黄牛是张青云团队的最新成果,其生长速度和产肉量表现突出。十年磨一剑,育种过程的种种艰辛浮上心头。张青云说,他们团队于2008年开始钻研鲁西黄牛基因编辑育种的应用技术。在此过程中,他们对鲁西黄牛的每个碱基对进行了研究,研究出哪个碱基对控制哪个基因,将来会表达什么性状、功能等。利用基因编辑技术,他们“剪掉”了抑制鲁西黄牛后躯发展的基因。到2015年,团队终于繁育出第一批双肌臀的鲁西黄牛。
在中国养牛第一县的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亿利源清真肉类有限公司负责人杨振刚已经跟肉牛育种打了几十年交道。去年,他往900公里之外的内蒙古跑了32趟,只为育得好种。
杨振刚告诉记者,他们进口新西兰带有系谱的安格斯牛作为可繁母牛,让安格斯牛与鲁西黄牛、渤海黑牛进行杂交,再引入日本和牛的基因,经过一代代选育,最终形成具有自主产权的高端肉牛品牌鲁蒙黑牛。
不过,对奶肉牛大国来说,点上的突破还远远不够,在政府主导下的产学研一体化还需要“扭成一股绳”。正如董雅娟所言:“我们国家的肉牛育种还没有形成产业,没有形成一体化的系统,这是一个大问题。”
对于董雅娟的呼吁,国家已有回应。比如在奶牛育种方面,《全国奶牛遗传改良计划(2021—2035年)》要求建立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企业为主体、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在肉牛育种方面,《全国肉牛遗传改良计划(2021—2035年)》要求构建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企业为主体、产学研深度融合的现代肉牛种业创新体系。
今年4月底,一个新型研发平台——山东奶牛种业(产业)创新研究院诞生。该研究院集中资源力量,开展种源关键技术联合攻关,激活各方优势资源,将政产学研“攥成一个拳头”,以新模式破解产业之痛。在“打好种业翻身仗”的国家号召下,像山东奶牛种业(产业)创新研究院这样有着政产学研背景的新平台正在不断涌现。
“我们要像抓粮食安全一样地抓好肉奶牛育种。”杨振刚相信,在国家、科研院所、企业、养牛户的不断努力下,提升肉奶牛核心种源自主培育能力的目标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