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 王任远 颜之宏
2019年5月,福建省南平市茫荡山下起了雨,正在山中考察的民间博物爱好者黄建斌钻到一个庙里躲雨。忽然,一只正在往庙墙上爬的天牛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只天牛黑褐相间、外表粗糙,两条后腿之间的壳体上有对称的黑斑,仿佛两只眼睛。黄建斌豁然兴奋起来:“当时我把脑袋里储存的天牛图像过了一遍,确定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天牛。”
一年之后,国际期刊确认这是天牛的一个新物种,它被命名为“黄建斌糙天牛”。
接连发现新物种
作为昆虫“发烧友”,黄建斌把在庙中偶遇的这只天牛带给了好友、贵州六盘水师范学院副教授黄贵强,委托他进行解剖。
黄贵强鉴定认为,该天牛确系新物种。然而,一个新物种要被学界普遍承认并非如此简单。黄建斌发现的是一只雄性天牛,必须要再找到一只雌性天牛,才能确定其为新种。
幸运的是,黄建斌所属的“虫林野趣”工作室聚集了一群志气相投、热爱自然与博物学的朋友,他们每年都会花数月时间在深山老林中考察,追寻物种足迹。雄天牛发现不久后,黄建斌的队友陈朝明很快在福建尤溪中仙镇记录到一只同种雌性天牛。黄贵强将这一雄一雌新天牛的发现写进了论文,投往国际最权威的动物分类学期刊之一《Zootaxa》。
今年《Zootaxa》刊登了黄贵强的这篇论文,新物种被正式确认。根据国际通用的新物种命名规则,这种天牛被命名为“黄建斌糙天牛”。
无独有偶。2019年6月,“虫林野趣”团队的郭亮在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南部考察途中又发现了一只疑似更新品种的新天牛雄虫。同年9月,该团队的刘屹峰又找到了该品种的雌性天牛。经过同样的论文程序,这一新种被命名为“郭亮突梗天牛”。
在生物学分类体系中,“种”是最小一级分类,而“种”的上一级是“属”。“虫林野趣”团队的负责人刘鹏宇介绍,“突梗天牛”因触角梗节向内侧突出而得名。在“郭亮突梗天牛”发现以前,“突梗天牛”仅有“邱鹭突梗天牛”一种,尚不能构成“属”,而是被放在“刺猬天牛属”下。“郭亮突梗天牛”的发现不仅是一个新种的发现,更是成就了新“属”的组建。
守住热爱自然的初心
郭亮告诉记者,高温、潮湿、昼夜温差大,是云南亚热带季风雨林的日常。在云贵高原,高强度的紫外线把人炙烤到脱皮也是常事。还有肆虐的蚊虫,他只能穿长袖长裤将其阻挡;遍布森林的吸血旱蚂蟥,吸在手臂上,拔掉就是了;遇到塌方,待土石停止滚动,再手脚并用爬过去;还有过去战争遗留的雷区,必须小心翼翼避开……“可以说,很多困难是城市居民们想都想不到的。”郭亮笑着说。
“当一个人把喜爱的东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时,这个人便超脱于一切,活出自己。”郭亮在自己的考察日志中这样写道。
支撑这群“博物发烧友”坚持下去的,不仅是他们心目中那些耳熟能详的博物学偶像们——达尔文、法布尔、赫胥黎……更是一种热爱自然生态、希望给后人留下更好未来的初心。
作为博物学、昆虫学爱好者,刘鹏宇、黄建斌、郭亮等人几年前辞去了各自的工作,组建起现在的团队。他们每人每年会有数月时间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进行野外考察,在人烟稀少的山林里瞪大眼睛寻找新物种、研究生物生存情况。
其余时间,他们会在福州的工作室举办博物科普类培训班,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研究成果教给孩子们。在工作室里,孩子们不但可以接触到琳琅满目的昆虫标本,还会定期和老师们走进自然、观察昆虫,体验博物学的奥妙。
努力吸引下一代关注生态变化
2019年以来,在短短一年半时间里,“虫林野趣”团队新发现的昆虫物种就有6种。这对一群民间博物爱好者来说是非常值得的骄傲。可在刘鹏宇看来,更值得关注的不是新种的发现,而是如何让我们身边现存的物种消失得慢些。
他说,目前博物学在我国还是比较缺乏关注的领域,爱好者数量较少。许多新种其实就隐藏在身边,要发现其实也不难,关键是有没有人愿意去做。而更值得警惕的是,现在物种消亡的速度远远比发现新种的速度快得多,很多物种甚至还没来得及被人类认识,就已经灭绝。还有像小龙虾这样的外来物种,常常在本土环境里不加节制地生长,它们的生命力更顽强,对本土生物的生存造成了巨大威胁。
这些民间博物爱好者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吸引更多下一代关注生态环境、热爱博物学,懂得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是一个生生不息的闭环。
“不管是天牛还是你讨厌的蜘蛛、蚊子,每一种生命的存在都是这个闭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一个物种的消失都会给人类的生存环境造成不可逆转的负面影响。”刘鹏宇说。(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