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空间

张盖伦

    电影结束时，大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

    很明显，《阿丽塔：战斗天使》（以下简称《阿丽塔》）打算拍续集。它像一部小说的序。故事正在徐徐展开，但到了观众以为的高潮部分戛然而止。天空之城撒冷静默不语；地面的钢铁城内，欢呼呐喊声沸腾。女主角阿丽塔以剑指天——这是一个经典的反抗者形象。

    阿丽塔并非一开始就是反叛者。她失忆了，只剩下大脑和心脏。她被居住在钢铁城的医生依德捡回，拥有了新的身体。在故事发生的年代，人们并不纠结“人是什么”这个哲学命题，钢铁城内随处可见“改造人”，也就是赛博格。他们拥有机械臂、机械腿甚至机械化的身体，这样的身体，也成了他们的绝佳武器。

    钢铁城内，平民、坏蛋、赏金猎人和百夫长混居。这城市破败萧条，随处可见断壁残垣；赏金猎人看似正义使者，其实不过也是为钱办事。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

    而钢铁城上空，是神秘的撒冷城。人的阶级差异被以这种直观的形式呈现出来——最下等的人活在地下，最上等的人活在天上，上一层城市向下一层城市倾倒垃圾，流放废物。而且，阶级差异不可逾越。钢铁城的人若想活着去往撒冷，只有一条路——获得机动球大赛的冠军。

    我并没有看过那部把大导演詹姆斯·卡梅隆迷得神魂颠倒的原著漫画，听说比电影阴暗悲观得多，钢铁城也比电影里的要糟糕得多。但从电影的设定来看，也完全足够展开一个深刻的故事了。

    但直到影片结束，我的情绪都没能与它的任何一个片段产生共鸣。这是一种诡异的观影体验——一方面，它的特效实在让人击节赞叹，它的暴力美学实在能戳中你的爽点；但另一方面，它的剧情节奏又确实奇特，一点点推动你的情绪到达某个次高点后又骤然坠落，你只觉得它在隔靴搔痒。

    最单薄的人物恐怕就是我们的小帅哥男主角雨果。他和阿丽塔展开了一段颇有青春校园风的恋爱。带她骑车兜风，带她去自己的秘密基地，还给她买巧克力。两人恋情进展迅速，几乎是毫无理由地就发展到了“我愿意为你去死”的程度。雨果心中有个撒冷梦，他热切渴望着撒冷城，甚至不惜干肢解改造人的勾当赚钱，以获取去往撒冷的可能。但他依然没能成功上去——在攀爬连接钢铁城和撒冷城的管道时，在阿丽塔的注视下，他被来自撒冷城的防御环切割了身体。最后，雨果的机械臂从阿丽塔手中滑落，他跌落云层。这本该极有冲击力的一幕，也只是在我心上轻轻捏了一把——因为，我还是无法理解，雨果对于撒冷的执念到底来自于哪里，难道仅仅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对阿丽塔来说，雨果之死，倒是其成长路上的一次切肤之痛。阿丽塔不是甜美无害的邻家赛博格少女，她其实拥有碾压级别的战斗能力，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她为战斗而生。在一次次由战斗激发出的记忆碎片中，她试图慢慢拼出自己的身世。阿丽塔看到过战争，看到过昔日的同伴，也明白了自己曾经的使命——她是最精密的人形武器，她的仇人就在撒冷城，她的任务是毁了撒冷城。

    至于为什么？电影没有说。因为没有交代，人物动机就实在有些模糊，这也让阿丽塔最后的反叛，那人物的高光时刻，多了份儿女情长，少了点耐人回味。

    或许，影片是想讲阿丽塔的自我找寻之旅，她在寻回记忆的过程中一步步确认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向何而去，并最终掌握自己的命运。你能从电影里看到阶层固化，看到来自底层的反抗与挣扎，窥见那人间天堂撒冷，恐怕也是另一层地狱。但这些深刻的东西，和青春恋爱、燃情打斗、中二热血混在一起，被一锅炖了。

    当然，在接下来的系列电影中，导演和编剧可能会对人物的前世今生给出更详细的交代，对整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给出更清晰的说明。但愿那些在《阿丽塔》里挖的坑，在后续作品里能一点点补上。